與人溝通的渴望

瑞克雖然是個無法與外界溝通的重度身障兒童，但他的幽默感卻是許多緊張時刻的救星。我們有好幾次都不禁覺得自己面對的狀況太過艱難，眼前的挑戰根本不可能克服，但往往就在這個時候，我們其中一人會無意間做出某件滑稽的事，使瑞克忍不住大笑。他的笑聲總是在恰當的時機打破沉重的情緒，讓我們理解到自己所面對的困難並不是人生道路的路障，頂多只是減速丘而已。就在瑞克仍然笑個不停時，我和茱蒂抬起頭來，結果發現整個房間裡只有我們三個人在笑，那群工程師全都對瑞克的反應看得目瞪口呆。在那之後，他們全體同意為我們提供協助。他們相信，只要有適當的工具，瑞克一定能和人們溝通。

……

一九七四年冬季即將結束之際，佛茲打電話告訴我們，塔夫斯大學的團隊已經完成塔夫斯互動溝通儀。我們的「希望機器」總算完工，可以進行測試了。第三代的溝通儀大幅改善了前兩代的缺點，而且能把瑞克輸入的字句列印出來。這部機器再次採用頭部開關，因為瑞克控制頭部動作的能力比較好。佛茲和幾個學生把這部溝通儀運到我們家來首度啟用，當時瑞克才剛滿十二歲。

我們邀請瑞克的治療師、我們的朋友、鄰居及支持者前來觀看第三代的機器。當佛茲啟動溝通儀，成排的字母隨即亮了起來。房間裡一片靜默，唯一聽見的只有電腦的嗡鳴聲。佛茲鼓勵瑞克透過這部機器對我們說話。瑞克就定位之後，所有人都圍在他身後，伸長脖子，忍不住想看看他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麼。我認定會是：「嗨，爸。」茱蒂則堅信他會打出：「嗨，媽。」他的兩個弟弟認為瑞克的第一句話會提到他們。也許他會說他愛我們，也可能只會是一句「謝謝」。

瑞克「說」的第一句話

只見瑞克開始打字，並用頭的側邊輕輕敲擊開關。螢幕上陸續出現G和O兩個字母。這是什麼東西？我心想。一時之間，我只擔心我們的一切努力都要付諸流水。雖然我知道瑞克聽得懂我們對他說的話，但也許他並不懂得如何把他學到的東西轉化為詞語和句子。瑞克又敲擊了幾下。一個B，接著是R和U。燈光在字母上方閃爍而過。瑞克集中注意力，接著又敲擊開關。U後面接著I、N、S。「『Gobruins』是什麼？」有人問。停頓了一會兒，我隨即喊出：「Go, Bruins（棕熊隊加油）！」並且興奮得跳起來。瑞克一邊點頭，一邊露出微笑，對自己深感滿意。我忍不住搖頭而笑，而現場所有人的眼眶都溼了。我心中充滿自豪，深以自己的兒子為傲。我們不但終於證明瑞克具備溝通能力，而且還證明他確實深愛體育活動。波士頓棕熊隊在那年的球季打進史丹利盃決賽。當然，我們都觀看了比賽，瑞克也在心中暗自為他們加油。由此可見，他的的確確是我的兒子。

就這麼幾個字：「棕熊隊加油」，為我們所有人帶來勝利的喜悅。瑞克就此獲得獨立的能力，不但證明了他的智力，也證明他的幽默感。他後來對我說，他可以接受自己無法走路或無法控制手臂，但無法溝通卻令他深感困擾。我和茱蒂則是覺得十年來的奮鬥終於獲得報償。我們知道現在已經有堅實的證據，能讓瑞克進入公立學校就讀，接受他長久以來遭到拒絕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