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妙的套疊佈局,溫柔的人情核心
──關於《烏鴉的拇指》 

【文字工作者】臥斧

Ah, people only know what you tell them, Carl.
──《Catch Me If You Can》
  
一九六九年,一個名叫法蘭克(Frank William Abagnale, Jr.)的美國青年在法國被捕。
法蘭克出生在一九四八年,十六歲就開始以偽造支票的方式詐騙錢財,前前後後在二十六個國家詐領了兩百五十萬美金,東窗事發、被多國通緝之後,法蘭克仍然靠著冒用身分、騙取信任等方式從追捕行動和拘留所中逃脫;當他在法國落網的時候,年紀只有二十一歲。法蘭克被引渡回美國,在法庭上被求處十二年有期徒刑;但在牢裡待不到五年,他就離開了監獄──只不過這回不是他再度脫逃,而是聯邦政府提供了一個讓他可以發揮所長的職位,將他從罪犯變成了政府雇員。
一九八○年,法蘭克將早年的經歷寫成自傳出版,書名叫《Catch Me If You Can》。
《Catch Me If You Can》在二○○二年被改編成同名電影,由導演史蒂芬‧史匹柏(Steven Spielberg)執導,台譯片名為《神鬼交鋒》,是當年的賣座強片之一。片中飾演法蘭克的李奧納多‧迪卡皮歐(Leonardo DiCaprio),曾對飾演聯邦幹員卡爾(Carl Hanratty)的湯姆‧漢克(Tom Hanks)說,「呃,人們只知道你告訴他們的那些事,卡爾。」這話簡單好懂,但一針見血地指出進行詐騙的重點。
因為,詐騙,是種與心機算計及表演手法高度相關的技術。
目標與詐騙者之間的每句對話應當透露哪些訊息、隱匿哪些資訊,要在哪個橋段加強語氣產生威嚇作用、要在哪個時點放鬆逼迫釋放安心效果……這些全是即時快速的心理攻防,詐騙者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將情勢朝自己預設的方向推進,讓目標陷進早就設計好的心理陷阱當中,進而達到詐騙的目的。
如此說來,本格派的推理小說作家,或許也都熟諳此道。
當然,這並不是說推理作家們會利用詐騙手法進行犯罪──因為在推理小說的情節進行當中,要佈置哪些不可思議的謎團、放出哪些看似堅實的煙幕、掩飾哪些細微難辨的線索、誤導哪些指向真相的思緒,正是本格派推理小說作家的拿手技法。再仔細思考,不難發現:推理小說家們所進行的,其實是更複雜的作業,因為他們不但得要成功地阻止試圖與自己鬥智的讀者早一步推論出結局,還不能完全隱藏破案的關鍵,否則所謂的真相,就成了沒有邏輯的自說自話。
道尾秀介作品《烏鴉的拇指》第一層情節,便是如此組成的。
故事由武澤竹夫及入川鐵巳這組詐欺搭檔拉開序幕,並隨著情節的開展、新角色的登場,開始以插敘的方式交代兩人開始合作的緣由,以及主角武澤的過去經歷。這些過往,不但是武澤成為詐欺師的原因,也與故事行進到中段左右、武澤擬定的巨大詐欺計畫有關,更為結局的漂亮翻轉,預埋了伏筆──這些詐欺故事裡自然而然的流暢開展以及突如其來的合理轉折,對被稱為「本格推理新希望」的道尾秀介而言,正適合他盡情地發揮嫻熟技法。
而且,道尾秀介並不滿足於只在詐欺騙局展現自己的拿手絕活。
在道尾秀介的作品當中,《向日葵不開的夏天》、《獨眼猴》等獨立故事具備明顯的「敘述性詭計」筆法,《背之眼》、《骸之爪》等系列小說則都是本格色彩濃厚的推理小說;但除此之外,他在《影子》、《所羅門之犬》、《鼠男》等等獨立長篇當中,持續著加入對社會、人際關係以及各種情感觀察的嘗試──這種創作野心,讓道尾秀介的作品除了充滿本格推理的解謎趣味之外,也積累了人情的厚度。
這樣的手法,也成為《烏鴉的拇指》第二層特色。
詐欺過程再怎麼奇巧有趣,畢竟還是個以欺騙方式獲得不義之財的手段,是故作家常會將主角個性設定得不令人討厭,或者把主角處境安排得極令人同情,好讓讀者容易認同主角的作為。《烏鴉的拇指》乍看之下也遵循這樣的方式,例如一點一點地揭露武澤的過去,以及慢慢將幾個同為社會邊緣人的角色加入團體、並且讓他們共同面對更大的惡意。
但有趣的是,道尾秀介在這個部分,再疊上了第三層巧思。
主角團隊中的角色們經歷了黑暗的過去、承受著身心的缺陷,道尾秀介設計這些元素的用意,除了要讓他們成為決定一起對抗某個勢力的團體之外,還巧妙地將更大的佈局安置在其中;這些佈局組合成另一齣謊言戲碼,在故事主線行進之間,也悄悄地在幕後進行,直到結局到來,才被真正揭開。
而且,這層巧思,並非單純的技法堆疊。
透過看得見以及看不見的騙局,道尾秀介偷偷地在情節之外將幾個看似旁枝末節的點串接起來,形成一個完整的球面;待到結局公布,才會發現原來這些情節當中存在著意想不到的牽連,也才會發現:原來這個看起來以詐騙集團計畫行騙為主的故事,真正的核心意義,並不是勾心鬥角的彼此算計。
這個核心,才是真正精采之處。
人類的手部結構中,拇指是個特殊的存在:它是唯一與其餘四指對立的手指,也是讓人類能利用手指牢握工具、進而發展出獨特文明的關鍵。道尾秀介利用了這個特點,以及日本將五隻手指視為家人的觀念,一方面設計出對應的套疊騙局,一方面將家庭與個人價值,織進了故事的核心;於是這部看起來充滿騙術計謀、貼近人性黑暗面的小說,不僅是個佈局巧妙的本格派推理故事,而且在令人驚奇的逆轉結局出現之時,還同時翻轉了陰暗的調性,顯出人心當中的溫暖,以及充滿希望的可能。

這是道尾秀介的絕妙演出。這是《烏鴉的拇指》。

鷺HERON

1
小趾頭撞到硬物,痛徹心腑。腦髓也許是因為這股疼痛大吃一驚,就暫時停擺了,剎那間意識也隨之遠去,但事實上,這種意外最糟的一面,既不是痛楚也不是意識遠去,而是覺得自己實在太蠢了。
四十六歲的武澤竹夫站在面向山手通的「共和銀行品川分店」前,雙臂環胸,望著進進出出的稀落來客,回想自己今天早上的疏失。當時他面向公寓裡的鏡子刮完鬍子,準備步出浴室挑選適合今天這套西裝的領帶時,右腳的小趾頭狠狠踢向五公斤重的啞鈴。
那個啞鈴是前些日子才從購物中心買回來的特價品。每次進浴室時,他都會先仔細確認那個擺在地上,值兩千九百八十日圓(含稅)的啞鈴所在位置後,才一腳跨過。但當他眼盯鏡子,手握電動刮鬍刀在嘴邊上下游移時,竟完全忘了它的存在。雖然疼痛早已消退,但當時那種不知該說是糊塗的感覺,還是空虛的懊惱,仍在武澤心中揮之不去。
這樣太糟糕了,有可能會影響工作的成功率。這項工作首重「自信」。
我不糊塗、我不糊塗、我不糊塗──武澤不斷悄聲喃喃低語,將視線移回銀行。正好有名略微發福的中年男子離開櫃台,朝玻璃迴轉門走來。
筑紫章介,四十三歲,家住荒川區,電話號碼為3802-××××。與知名的新聞主播同姓,但他並沒有滿頭漂亮的銀髮,而是頂著黑色鬈髮,而且還有圓頂禿。武澤望著他那在春日的照射下,毛髮稀疏的腦袋,重新握緊手提包的把手。我不糊塗、我不糊塗、我不糊塗──他緩緩朝對方走近,對手的身高似乎與個頭矮小的武澤相差無幾。
「筑紫先生……筑紫先生。」
武澤以平靜的聲音呼喚,筑紫章介停下腳步回望,以滿腹疑問的表情看著他。
「筑紫先生,不好意思,可以佔用您一點時間嗎?」
筑紫章介那對小眼頻頻眨了幾下,似乎努力要想起對方是何人。但他不可能認得武澤,因為兩人素未謀面。
「貿然造訪,請見諒。這是我的名片。」
武澤從藏青色的西裝內側口袋取出名片,遞向前。筑紫章介把名片拿至面前仔細端詳。
「銀行調查員……」
「我受共和銀行委託,正對某詐欺案件展開調查。現在我們想請您幫忙。」
「幫忙?……您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會有這樣的疑問是理所當然的,武澤於是解釋:「剛才這家店的分店長跟我聯絡了。筑紫先生,您剛才在櫃台收取現金,對吧?」
「是的,那是我公司的現金。」
「是在三個櫃台當中最左邊的櫃台辦理,對吧?」
「沒錯。」
「櫃台人員是名年約三十五歲的男性嗎?」
「是這樣的人沒錯。」
「他是否戴著銀框眼鏡?」
「是。」
武澤把臉湊向對方,低聲應道:
「您收取的現金,可否讓我檢查一下?」
「咦?」
武澤朝筑紫章介提在手中的黑色手提包使了個眼色,開門見山地說:
「這有可能是偽鈔。目前新聞正提到這件事,您可能也知道,今年四月品川區內兩度被人發現有仿造精細的偽鈔流通。據管轄警局和我調查的結果發現,這些偽鈔都來自這家銀行,而且是某櫃台人員親手交付的現金。」
筑紫章介若有所思地蹙緊眉頭。
「……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那名櫃台人員掉包的。他私吞取款機中的現金,給客人偽鈔。他的同夥是一名在印刷廠工作的朋友,專門製造精細的偽鈔。」
筑紫章介朝自己手上的手提包望了一眼。
「咦,這裡頭是……偽鈔?」
武澤微微搖了搖頭。
「目前還不確定。所以才想請筑紫先生您幫忙,讓我檢查一下。」
武澤刻意不讓自己流露貪婪的神情,同時也小心不讓自己顯得過於輕鬆,朝對方伸出右手。筑紫章介來回望著武澤的右手與自己的手提包,口中喃喃低語。──快點交出來啊。快點,快點,快點。但對手始終眉頭緊蹙,猶豫不決。武澤緩緩將單手伸至腦後搔頭。
接著,一道黑影倏然從地上靠近而來。
「有什麼問題嗎?」
一名身穿西裝的男子站在一旁。冰冷的表情配上銀框眼鏡,頭髮梳理得服服帖帖,中規中矩,胸前戴著一個方形名牌。名牌上刻印的文字為──

共和銀行品川分店 分店長特助 石霞英吾

可惡──武澤在心中暗自咒罵。他小心不讓情感顯露臉上,態度沉穩地轉身面向對方。
「沒事,沒什麼問題。」
「真的嗎?」
「真的。」
筑紫章介一臉茫然地望著武澤和西裝男子,又瞄了一眼男子身上分店長特助的名牌,戰戰兢兢地開口問:「剛才……這個人說要檢查我手上的現金。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戴著名牌的男子那上唇凸出、活像海豚般的嘴巴發出「啊」的一聲,迅速朝筑紫章介和武澤的臉來回打量。
「難道是我們分店長委託的那件事?」
武澤點頭。
「沒錯,正是那件事。」
「這麼說來,這位客戶手上的現金,就是在那個櫃台提領的囉?」
「是的,剛剛才領的。」
「既然這樣,請由我來處理。我馬上用店內的驗鈔機確認。」
筑紫章介似乎總算接受了事實。說「這樣啊」的時候,還難為情地伸手搔著毛髮稀疏的腦袋。
「搞什麼,原來是真的啊。」
「突然遇到這種事,您一定嚇一跳了吧?」
戴著名牌的男子縮著雙肩,一臉歉疚。
「因為這種事而給客戶帶來困擾,我們真是羞愧難當。不好意思,可否請您在此稍候片刻?您所提領的現金由我暫時代為保管,待確認後馬上歸還給您。當然了,您也可以在店內等候。」
「喔,那我就在裡面等吧。」
「好的。那麼,方便將現金交給我嗎?」
「等到了裡面再給您,這裡不太方便。」
「沒問題。」
戴著名牌的男子說他先回店內等候,就回到銀行了。
筑紫章介轉身面向武澤。
「哎呀,剛才想都沒想就懷疑您了。因為您突然說要檢查我的現金,不好意思啊。」
「進行這種檢查時受客人懷疑是常有的事。不過,要是大家都有這樣的警戒心,這世上的詐欺案件就能減少許多,反而應該慶幸。」
「是啊,畢竟這個時代,人心不古啊。不過,真沒想到銀行員當中有這樣的壞分子,真的凡事都馬虎不得。啊,這件事不能告訴別人,對吧?」
「如果可以,請您保密。關於這件事,我猜待會兒特助應該會跟您詳細說明,我只是一個負責調查的人而已。」
「我明白了……那我先走了。」
「謝謝您的幫忙。」
武澤深深一鞠躬。在他抬起頭的同時,身體轉變方向,迅速混進人群中。在人行道上走了一會兒,轉過街角後停下腳步。
半晌過後,剛才那名戴著名牌的男子朝他走來。
「現金呢?」
武澤詢問後,對方拍了拍西裝內側口袋說道:「在這裡。」
「我們走吧。」武澤邁步離去。
男子追上武澤,笑咪咪地把臉湊近。
「竹哥,你看怎樣?」
從小學開始,大家都很理所當然地用這個綽號稱呼武澤竹夫。唯一的差別就只有稱他是「兄」或是「弟」而已。
「你不覺得我的演技進步許多嗎?」
「一點都不覺得。」
「竹兄,你可真嚴苛呢。」
「你弄錯台詞了吧?」
「哪句台詞?」
「第一句話──『有什麼問題嗎?』,應該要改成『有什麼事情嗎?』才對。」
「咦,還不是一樣?」
「差遠了。之前對方又沒聽到我們的對話,突然冒出一句『有什麼問題嗎?』顯得很不自然。」
「哦,原來如此。」
「廢話。我們的工作只要有一點小疏忽就會要命的,下次你如果再犯錯我就沒辦法和你共事了。」
「竹兄,別這麼說嘛。」
「別把臉貼過來。」
「竹兄。」
「在工作的前一天,別吃大蒜。」
武澤蹙起眉頭,男子則單手擋在嘴巴前呼氣,故意露出驚訝的樣子。他的側臉已不再有銀行分店長特助的一板一眼的感覺,而是回復成武澤目前的搭檔阿鐵自然的樣子了。阿鐵今年四十五歲,小武澤一歲,看起來就像跟在學長身後的國中生。
「如果不可以吃大蒜,昨天吃晚餐時你要跟我說一聲嘛。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吃煎餃嗎?」
「那時候我在想事情。你自己要小心,笨蛋。」
此次兩人搞的是傳統的詐欺手法。不論古今中外都是如此行騙,唯一差異就只有版本不同。武澤在事前便已挑選好肥羊,調查過簡單的個人資料,萬一對方起疑時,我方是否清楚對方的資訊左右著這項工作的成功率。以「你」來稱呼對方,和直接叫出對方名字,在可信度上就有很大的差別,如果視情況需要,在交談中若無其事地說出對方的住址和電話號碼,更能博取對方的信任。事前要取得相當程度的個人資料其實易如反掌,只要花點小錢,到處都找得到人肯幫你調查。
阿鐵之所以半途加入,是因為筑紫章介這隻肥羊對武澤露出懷疑的態度。這種工作,要是人多,陷阱又複雜,失敗的可能相當高,所以最好是從頭到尾都由武澤一人唱獨角戲,但要是對方露出狐疑的神色,就輪到阿鐵以分店長特助的身分上場了。武澤左手伸到腦後搔頭,就是信號。
「對了,阿鐵,你為何又取那麼複雜的名字?」
「這個嗎?」阿鐵從褲子口袋裡取出剛才那個名牌。「分店長特助 石霞英吾」。這是手巧的阿鐵為了今天所特別準備的小道具。
「這是anagram。」
「ana?……」
「anagram。是一種文字重組的遊戲。最近我很迷這種遊戲。」
「將石霞英吾重新組合,是嗎?」
「沒錯,提示在於英吾。Eigo,與日文的『英語』同音,就是English。」
聽說阿鐵才國中畢業,但不知為何對英語相當拿手。
「English?……」
武澤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側頭思考,但他想不出箇中奧秘,馬上宣告放棄。
「到底是什麼意思?」
「竹兄,你聽好囉。石霞,日文唸作Isigasmi。」
最後他以外國人的口音說道:
「若反過來唸這個字母排列,就是I am sagisi!」
「I am……sagisi(日語「詐欺師」讀音)。」
武澤猛然驚覺。
「真的耶。」
武澤差點就此停下腳步,罕見地對阿鐵露出欽佩的神情,但他全忍住了,繼續朝前方快走。
「你如果有空想這些沒意義的事,不如多多複習台詞吧。糊塗蛋。」
「塗蛋糊。」
「什麼?」
「我在玩文字重組啊。」
抵達品川車站後,兩人搭JR線只坐了一站,在田町改搭計程車。
「到阿佐谷。」
「到阿佐谷是嗎?好的。」
武澤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從阿鐵手中接過剛才的信封,確認裡頭的金額。他用手指沾口水,數起了鈔票,一共有三十五張一萬圓鈔票。一旁的阿鐵吹了個無聲的口哨。
「和你聯手後每次下手都能成功。」
「看來我果然本領高強呀。」
「你一個半吊子,少在那裡吹牛。」
武澤露出苦笑,但事實上他也想過,或許就是有阿鐵這樣的個性,最近工作才能接連成功。要從事這項工作,得先做好心理準備,面對一定比率的失敗。但自從讓阿鐵負責向肥羊收錢的工作後,成功率就相當高。難道是他那張長得像海豚的臉,能令對方感到安心嗎?
武澤將紙鈔放回信封裡,向駕駛座探頭。
「司機先生,難得今天天氣好,改繞到護城河那裡逛逛吧。」
「要去皇居是嗎?那樣是繞遠路哦。」
「這我知道。」
「得花不少車錢哦。」
「我知道。」
「好的,沒問題。」
司機轉動方向盤,往櫻田通駛去。
「要不要順便到千鳥淵逛逛?現在櫻花開得正美呢。」
「哦,櫻花啊,好主意。」
在得意忘形的司機駕駛下,計程車緩緩行進於皇居左側。千鳥淵素以櫻花聞名。武澤隔著車窗,悠哉地欣賞護城河水面上映照出整片雪白的花瓣。他聽見「真漂亮」的一聲感嘆,同時從一旁傳來阿鐵的大蒜味。他暗啐一聲,打開車窗,一陣輕柔的春風吹了進來。映照在護城河上花的倒影中,有隻鳥優雅地把水弄得漣漪陣陣。
「我說阿鐵啊。」武澤隨口問道:「詐欺的英語怎麼說?」
「heron。」
「heron……感覺好像是什麼黑心藥。這個單字聽起來很陌生呢。」
不過話說回來,對武澤來說,大部分的英文單字聽起來都很陌生。
視線移回護城河後,他發現盛開的櫻花爭相朝水面挺出枝椏。成排櫻樹後方的草地深處可以望見一大叢黃色物體,是油菜花。
這時,司機透過中央後照鏡望著他們兩人,突然冒出一句很突兀的話。
「先生,剛才那個應該是鴨子吧。」
武澤大吃一驚,轉向前方。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先生,那個不是詐欺哦。」
愈聽愈一頭霧水。
「鷺啊,因為鷺的身體是雪白的吧?可是剛才那是褐色的。」
武澤看著一旁的阿鐵。阿鐵隔著後車窗望向後方景色,說:「沒錯,是鴨子,duck。」武澤也轉頭望向身後。護城河的水面上,浮著一隻褐色的水鳥。
原來是這麼回事。
「阿鐵,你剛才說的heron……」
他想做個確認。
「難道你指的是會飛的那種?」
「咦,當然會飛啊。」
阿鐵一臉驚訝地轉過頭──詐欺、sagi、鷺,看來阿鐵也誤會武澤的意思了。司機聽錯還情有可原,但一個剛剛才詐欺行騙的人竟然也會聽錯,阿鐵這個人果然糊塗。
「是喔……」
武澤覺得要特地糾正他實在太麻煩了,所以就只是默默望著窗外。他縮著脖子仰望天空,發現在春天的蔚藍晴空中,正飄浮著一朵形狀宛如大鳥展翅的白雲。
「鷺(詐欺)會飛啊……」

詐欺遊戲開始了!一開始由阿鐵、武澤的詐欺行動展開序幕,之後更多的「烏鴉」也將陸續登場!絕對不能錯過天才作家道尾秀介的得獎代表作《烏鴉的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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