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十二年,公元一八八六年,冬。
  
   梁家屯窮寡婦的兒子——李春雲啊!
   卑微的小李子啊!沒有田也沒有農具、沒有船也沒有網,只能在大街上撿拾硬梆梆的牛糞馬糞來維持生計。
   不聽也沒關係,想聽的話,就把耳朵豎起來好好聽清楚了。
   老太婆我的聲音因為久病早就變得衰弱,你耳朵又長了瘡。
   唉,聽不清也罷。我講的全是你命中注定的事,你是無法逃出命運的安排的。
   家境貧寒的李家老四——小李子啊!
   你生在光緒二年十月十一日,我手裡拿著的,是繪有當晚二十八星宿的天象圖。
   看不懂也無所謂,這正是你由母胎降生的那一剎那的星象圖。
   你的守護星就是掌管福祿的星辰,昴宿。
   那晚,分隔天地的北斗七星,斗柄向著光芒四射的昴宿。這是上天命你手握北斗七星,奪取天子所在的紫微寶宮。
   自幼撿糞的小李子啊!
   天下財寶必定盡歸你手。
   《堯典》曰:「日短,星昴,以正仲冬。」
   宣告仲冬來臨的昴宿,會在孟冬時節移至南方中天,這已經夠令人費解了,更何況北斗之柄正好像是握在你手中一樣……
   我老太婆戰戰兢兢地翻閱著祖師爺傳下來的星宿圖,給在那一瞬間降生的你占上一卦。
   把我這老太婆的話當做玩笑話也無所謂。
   小李子啊!有掌管福祿的星辰──昴宿──守護,手持瑤光、開陽、玉衡三星所成之柄,拿著天權、天璣、天璇、天樞四星所象之斗,向紫微宮示威的,自古以來,只有兩個人。
   近的就是奠定當今大清國版圖的高宗——乾隆皇帝弘曆。
   遠的就是起於虎狼之國,併吞天下的秦始皇嬴政。
   毋須畏懼,一切都是宿命。昴宿原本就是統領天宮、代表財富和權威的星宿,也是統領天下的星宿。
   窮寡婦的兒子——小李子啊!
   你不久將會去往京城,在九重之深的紫禁城陪王伴駕。
   不久之後,水、火、金、木、土五行不衡,將引發兵亂。在破軍之星爭鬥紛起,國家興亡之際,整個中國的財物將盡歸你所有。
   不錯,全部掌握在你這雙皸裂的、滿是凍瘡的手中。
   出生卑微、拾糞為生的小子──李春雲啊!
   不用害怕,你會與統領天宮的昴宿共存亡的。
  
   槐樹枝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少年趴在炕上,一邊暖著冰凍的雙頰,一邊聽著老太婆嘶啞的訴說。
   「不對呀,婆婆!這世上的寶物都是老佛爺的,怎麼會是我的呢?」
   老太婆把髒兮兮的袍子拉起來罩在肩上,靠著牆坐了起來。
   「老佛爺——誰啊?這麼誇張的名字。」
   「您不知道嗎,婆婆?您那麼清楚將來的事情,現在的事情怎麼會什麼都不知道呢?」
   「我沒有必要知道現在的事。我的占卜是不會出錯的。」
   「那我告訴您吧。老佛爺就是咸豐皇帝的皇后、先帝的母親,據說是當今皇上的奶奶。」
   「啊!你說的是西太后嗎?」
   老太婆從枕邊的麻布袋裡掏出一把茴香豆,放在了春兒手中。
   「你真是一個伶俐的孩子,誰教你的?」
   「是聽梁舉人說的……也不是特地教我的。」
   春兒有些羞怯地一邊把茴香豆含在嘴裡一邊回答。
   梁家是梁家屯的鄉紳。梁家的二兒子去年鄉試及第。即使是小孩,也知道要恭恭敬敬地向「舉人」請教知識。
   「喔,你和那個今非昔比的少爺是好朋友吧!」
   「哪算得上什麼好朋友啊……只是他和我死去的大哥以前常常在一起玩,因此都會給我些馬糞,有時和我搭個幾句話罷了。」
   「對了對了,是你那個淘氣大哥的朋友吧?」
   「哪是什麼朋友呀?婆婆,可不能跟別人亂說啊!」
   老太婆點點頭,看著少年嘆了口氣:
   「真是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說起話來一點都不像個十來歲的孩子。你如果出生在一個家境好一點的人家,別說是舉人,就是進士也一定能高中。」
   「婆婆,您剛才說的話,我有點懂了。」
   假設,這種出身的自己能得到老佛爺的寶物──即使只是一點點也好──母親就不需要沒日沒夜地織布;也可以給草草埋葬的父親和大哥重建墳墓,救治臥病在床的二哥;還可以尋找行蹤不明的三哥;年幼的妹妹也不再需要忍飢挨餓了。
   少年意識到自己的膽怯。當然,他不是害怕婆婆那異想天開的預言,而是害怕那生來就無法預知的「希望」。
   這種感覺彷彿心的外殼破了一個洞,裡面的光輝不住向外散射似的,是一種從來沒體驗過的感受。少年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婆婆。我真能成為有錢人嗎?」
   「是啊,不會錯的。老佛爺的財寶都會是你的。不管是翡翠、碧玉,還是黃金、琥珀、水晶,那裡所有的寶物都會是你的。我不騙你,天意如此。」
   少年歡呼著,用力揮了揮滿是油膩的袍袖,用破到看得見腳趾頭的布鞋使勁跺了一下地面。他身上似乎真的有了一股神奇的力量。
   「婆婆,謝謝您!」
   「不用客氣了。不過做為交換,你把牛糞丟進去吧,火快要熄了。」
   老太婆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臂,指了指寒風呼嘯的門外。
   「快回去吧,小李子。你還小,手裡全是牛馬糞便的味道。為了回報上天賜予你的宿命,你必須付出更多的血淚。不要害怕,快去吧!」
   春兒把麻袋裡凍得硬硬的東西全都倒入爐火中。他用清脆的嗓音一邊歡呼,一邊向門外跑去。
   街道上滿布的冰碴在猛烈的寒風中飛舞。
  
   天空雖然晴朗,但風捲黃沙,看起來一片混濁。
   春兒撿著糞,一步不停地走了一里半。走回村子的路上,一匹不斷呼著白氣的驛馬從身後駛來,春兒往旁邊讓了讓,像猴子一樣迅速地攀懸在貨架上。車伕和馬竟毫無感覺,讓他白白搭乘了剩下的一里多路。
   直到和梁家紅色磚牆相連的運河對岸,春兒才又趁車伕不備,從貨架上跳了下來。
   梁家屋頂上,象徵著舉人身分的藍色旗子隨風翻飛。
   春兒想了一下,還是渡過了結滿冰柱的小木橋。
   回家之後,就算對母親還有臥病的二哥講老太婆的預言,他們大概也不會相信。況且糞袋中已空空如也。
   春兒從梁府雄偉的石門窺探著院子裡面。
   「先生!」
   春兒小聲呼喊後,院子又重歸寂靜。
   倘若是在半年以前,傭人們還會笑著幫他通報,可自從梁文秀中了舉人之後,春兒就再也沒有享受過這般待遇了。
   梁文秀是梁家屯地主梁老爺的二兒子。據說他是一個備受冷落、呆頭呆腦的人,可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居然轉眼間五度登科,成為靜海縣的生員,最終通過直隸省的鄉試,中了舉人。
   名聲並不好的文秀,卻有這樣的成就,村裡有些人無法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也因此到現在還有很多人深信是文秀的哥哥文源中了舉人。
   即便如此,文秀依然我行我素。
   「先生!」春兒知道那些嘰嘰喳喳的傭人不在,又低聲喊了一次。
   一扇正對中庭的書房窗戶打開了,將辮子盤在額頭上的梁文秀探出了那張略顯孤僻的瘦臉。
   「老爺在嗎?」
   春兒用袖口摀著嘴,壓低聲音問道。文秀微笑著向春兒招招手。
   「有什麼害怕的。我爹不在!他跟我哥哥一起去了縣城。快進來吧!」
   文秀一邊敲下窗框四周的冰柱,一邊對春兒說。大概是從正午起就一直在喝酒的緣故,文秀的臉頰如同抹了腮紅的演員一樣,紅通通。
   「現在才找縣太爺想關說,也未免太小看科舉了。還真是費心啊,被我這個當弟弟的搶先中舉,覺得臉上無光吧。」
   「文源少爺會接管梁家家業吧?」
   「是啊。他本來資質本來就很一般,那傢伙只要會算算地租就行了。反正,他和本少爺就不是一個等級的人。」
   梁文秀說著說著,隔著窗戶,在春兒的腦袋上敲了幾下。
   「對了,找我什麼事啊?想要馬糞的話,去馬棚裡隨便拿就是了。我家的馬吃的可都是上好的乾草,馬糞很好燒。」
   「不,不光是為了要馬糞。還想請教先生一件事情。」
   「要說幾次你才懂啊!像你這種沒知識的人,每次都問一些沒辦法回答的古怪問題。一開始要先從基礎開始,基──礎。先進來溫習一下前面學過的『上、大、人、孔、乙、己』這幾個字,再說別的。」
   春兒推開文秀伸出的手:「不是那樣的。我剛從白太太那裡聽說了一件難以置信的事。」
   一聽是「白太太」,文秀明顯地露出厭惡的表情。
   「那老太婆說的,全是些無稽之談。」
   「就算是那樣,也該有個分寸。但她說我會成為有錢人,還說老佛爺的寶物都是我的。」
   聽到這些話,文秀忍不住把嘴裡的酒全噴了出來,噴得春兒滿臉酒沫。文秀俯身看著春兒笑了起來,馬上又變得一臉嚴肅。
   「嗯。的確是無稽之談。不過,這個可能性倒也不是沒有。」
   「啊!先生也這麼想?哇,那怎麼辦?我都快嚇傻了。」
   「總之,就是……」
   文秀邊說邊把渾身是酒的春兒抱起來,從窗戶拖了進來。
   「老佛爺的事。搞不好……」
   「搞不好?」
   「連糞便都可能變成黃金也說不定。要是去了京城,你一定能成為有錢人。怎麼樣,春兒?」
   春兒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肩膀無力地下垂。
   凌亂的書房,幾乎沒有落腳之處。桌子上、床上,到處都亂七八糟地堆放著各種書籍。地板上滿是亂丟的酒瓶和隨手亂放的衣服。春兒呆呆地看著牆壁上那張世界地圖。
   「不要再叫我『先生』了,其他隨便你怎麼叫都好。連你都這麼叫我,真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那麼,我稱呼你什麼好呢?叫你舉人?」
   「聽起來更不舒服。我特別討厭那種口是心非的人。當面叫先生,背後卻大肆說我是窩囊廢、酒鬼什麼的,還說沒見過像我這樣一當上舉人就變成先生了的。」
   「我可沒有這麼說。我可沒說少爺是窩囊廢、酒鬼。」
   「是嗎?喔,『少爺』這個稱呼不錯。就像以前那樣。話說回來,那個該死的老太婆真是沒藥救了,連你這樣的孩子也不放過。」
   梁文秀把床上的書掃到地板上,抱起春兒,讓他坐在床上。
   「不必這麼拘束。這張床好像還是你去世的父親和大哥幫我買的呢——對了,你想問我什麼?」
   「是不是有昴宿這顆了不起的星星保護著,我馬上就會陪王伴駕,得到一大堆財寶呢?」
   文秀一瞬間瞠目結舌,繼而拍著桌子大笑起來。
   「陪王伴駕——哈哈,那是本少爺的事;這一天早晚會來的。不過,我絕不會像那個沒用的塾師那樣,靠那一點點學問混飯吃。對了,一定是那個老太婆,企圖讓你把這件事告訴我,然後再跟我要錢對吧?」
   「不對,少爺,不是這樣的。她說上天是命我陪王伴駕的。」
   「真讓人受不了。」
   文秀一邊說著,一邊摸著自己那剃得精光、略略發青的頭頂,陷入了沉思。一會兒過後,他換上剛剛沒有的伶俐表情看向春兒。
   「我聽說白太太過去曾是只為京城的大官們算卦的占卜師。不過,不能光憑這一點就說她的占卜一定靈驗。你要成為有錢人,就像讓人拉出黃金屎一樣困難。」
   「果然都是假的嗎?」
   「這個嘛……」梁文秀伸出他那女人般的纖纖細手,包住了春兒皸裂的臉頰。
   「你大哥和我,可是發過誓的結拜兄弟。他的弟弟,要是能夠出人頭地,我自然會替他高興。你要是想做學問的話,我一定會鼎力相助的。」
   「讓我讀書寫字?可是白太太說我馬上就得去陪王伴駕了,已經來不及了。」
   「馬上?真是越來越奇怪了,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嘛。」
   文秀坐在黑檀木椅上,睜著那雙細長而清秀的眼睛,久久注視著春兒。
   春兒很喜歡這個和他過世的大哥同年的怪人。文秀小時候總是跟村子裡的孩子混在一起玩。
   春兒還記得父母當時那種惶恐不安地對待文秀的窘相。無論文秀再怎麼淘氣,父母也不敢責罰、打罵。如果玩到天黑,還必須把文秀護送回梁府,就是害怕遇上人口販子。
   不管是嚴謹的梁老爺,還是愛擺架子的梁夫人,對這位二少爺從來就不聞不問。文秀總是穿著和村子裡其他小孩一樣的衣服,而且,還常常挨餓。
   即便玩伴們到了下田耕種或捕魚的年齡,文秀依然一貫自由自在。他整天到運河淤積出的沙洲釣魚、太陽還沒下山就在村頭的小酒館裡喝酒。看到文秀,村裡人總會戲稱他為「梁少爺」——梁家的公子哥。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整日無所事事、吊兒郎當的「梁少爺」,竟然弱冠之年便已中舉,村裡人自然感到極為驚訝。
   其中最感到驚訝的,還應該是自小就被譽為「才子」、集眾人期待於一身的梁大少爺和他的父親梁老爺了。誰也沒有想到,像是個浪蕩子的弟弟,竟然搶在哥哥前面,先接到了鄉試登科的捷報。
   對於那個肆無忌憚地說著「哥哥文源先中舉,弟弟緊隨其後」的塾師而言,這件事更是大大出乎意料。
   慶賀宴會上,這位老先生苦於無法自圓其說,竟然脫口說出「燕雀焉知鴻鵠之志?」這種模稜兩可的話來。如果用艱澀難懂的話來含糊帶過也就算了,整個宴會時因為這句話陷入冷場。這種程度的學問僱主梁老爺還有,而落第的大少爺也多少研讀過《史記》。
   老先生意識到自己把文秀比喻成鴻鵠,無形中就把別人都貶為燕雀了,臉色頓時變得如同死人般發青。
   當著整個家族被貶作燕雀的大少爺,當場失聲痛哭,老先生也順理成章地遭到解聘的命運。
   類似的小插曲,在這半年之內可說是不勝枚舉。文秀本人卻絲毫不在意,依舊穿著舉人的藍衫,穿梭於酒館間,令那些「伯樂們」惶惶不可終日。
   文秀喜歡坐在運河河畔,嘴裡銜著三尺長的煙管,悠閒地吸著菸。每每遇到村裡的姑娘,總會用不甚高雅的話語調侃幾句。
   即使被冠以舉人的稱呼,文秀也絲毫不改變言行。春兒更加喜歡這個與眾不同的才子了。
   自己一直敬重的文秀,一下子就撕碎了自己美好的夢想,春兒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那麼,是白太太在騙我囉?太過分了。」
   然後,「也不能這麼說。」文秀鄭重其事地回答。
   「為什麼?不要安慰我了。」
   「這個……春兒,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啊!」文秀先提醒了春兒,然後講述了一件令人為之愕然的事。
   「其實,我以前──跟你差不大的時候,白太太也曾講過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給我聽。就是我和你過世的大哥一起去村邊玩耍的時候。」
   「和我大哥?」
   「嗯。我們正偷白太太家雞窩裡的雞蛋時被抓住了。我們狠狠地挨了一頓罵,不過最後她還是給了我們每人一顆水煮蛋。白太太讓我們坐在溫暖的炕頭,詢問了我們的生辰八字,想了好久才說……」
   春兒吞了一口唾沫。白太太家院子裡的槐樹枝所發出的鬼魅般聲響,不時在他耳邊迴盪。
   「梁文秀,你長大成人後將會登殿高升,在天子身邊掌管天下政務。你的主子並不是當今聖上同治皇帝。皇帝駕崩後,將會立他的堂弟——醇親王府的載湉殿下為帝。他是一位英明但無法施展抱負、命運多舛的悲慘君王。你肩負著鑽研學術、博覽群書、輔佐聖上的重要職責。文秀,你一生諸多劫難,但你一定要專心侍君,實現你的人生抱負呀!」
   「我聽不懂你說的這些話。」
   「也就是說……」文秀用老師的口吻解釋道,「我不但會高中舉人,還會進士及第,會擔任大學士或大臣等重要職務。」
   「呀!」春兒頓時大叫起來,站在床上。
   「好了不起喔,少爺,你會當大學士呢。要是我得到了老佛爺的財寶,少爺又當了大學士的話,整個天下就是我們的了。」
   「嘿,別這麼興奮。讓人聽見了不好。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呢!」
   「現在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少爺現在已經是舉人,一定可以連中進士。對了,還是狀元及第,這樣一來,就可以當大學士了。」
   文秀立刻堵住了春兒的嘴。
   「別人本來就一直覺得我的性格很古怪了,拜託你不要這麼大聲。不過——同治皇帝的確無後而崩,醇親王府的載湉殿下也即位為皇帝。白太太的預言應驗了,連我也糊里糊塗地中了舉人。」
   「是啊,都一一應驗了。」
   「但是,也可以這麼想:這正好中了白太太的圈套。對了,這樣一來,我們就必須得好好努力。」
   春兒似乎難以認同文秀的解釋,搖了搖頭。
   「少爺,不是這樣的。你要是好好努力,可能真會當上大學士也說不定;但我無論怎麼努力撿糞,也不會成什麼氣候的。」
   文秀解開髮辮,白皙伶俐的臉龐面向庭院。酒意不知不覺已經散去,長長的睫毛下,那雙明亮的眸子望向無盡的蒼穹,映照出冬日的天空。
   「不過,春兒呀,白太太卻盯著你那央求著要看相的哥哥,一語不發。無論你哥哥怎麼央求,她也只搖頭說不太清楚。對了,她用異常悲憫的表情看著你大哥,看上去並不是不知道他的命運,似乎是因為你大哥的人生本來就一片空白。」
   文秀轉過身,像要催趕春兒似的,開始收拾凌亂的書房。
   「你大哥的確是個好人啊!」
   年輕的舉人一邊胡亂地堆放著書籍,一邊心有所感地低語著。
   「梁少爺,我要回去了。再晚會被媽媽揍的。」
   「去馬棚裡拿些馬糞,我家的馬吃的是上等的乾草,馬糞很耐燒。」
   春兒看了看周圍,便從窗戶跳了出去,拿著糞袋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