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序 沒有旁觀者的時代 ⊙吳明益 八輕(國光石化)事件溯源及歷程:1989年~2009年 一、環境的聲音,我們的歌詩 濁水溪出代誌 ⊙阿達 濁水溪的日頭覕佇咧哮 ⊙陳明章 灰色海岸線 ⊙拷秋勤 只能為你寫一首詩 ⊙吳晟 向北方抗議(節選) ⊙李根政 賴和行街頭 ⊙林梵 我們轉過彎吧 ⊙廖永來 八輕之後 ⊙劉克襄 二、不遠的殷鑑:六輕建廠始末 從石化業的健康危害看,「六輕和國光去留」的抉擇 ⊙詹長權 歷史的抉擇:陳定南、王永慶「生存環境與石化經濟之辯」 ⊙編輯室 六輕設廠及重大工安事件表 ⊙編輯室 六根煙囪的故事 ⊙呂東熹 與石化搏鬥的人(2):台西孤鳥 ⊙胡慕情 三、學界的觀點:八輕設廠評估報告 【海洋及溼地生態】 彰化海岸溼地的愛與死 ⊙蔡嘉陽 臺灣沿海溼地的碳匯生態服務 ⊙林幸助 白海豚為什麼該轉彎? ⊙陳昭倫 【水資源】 八輕之水哪裡來? ⊙謝志誠 農民的水為什麼不見了 ⊙陳清圳 【整體獲利評估】 八輕在彰化設廠的經濟分析 ⊙陳吉仲 以科學數據檢視石化開發 ⊙吳珮瑛 推銷國光石化 犯大錯 ⊙周桂田 BAU的謬誤 ⊙柳中明 【健康風險評估】 讓我告訴你什麼叫污染失控 ⊙沈建全 照這種評估 狗屎都能吃 ⊙吳焜裕 【總體評估】 用我們的錢 豢養石化巨獸 ⊙徐光蓉 學界反對國光石化(八輕)在彰化設廠分析報告 ⊙周桂田、林幸助、徐光蓉、莊秉潔、 許晃雄、陳吉仲、陳昭倫、劉祖乾 四、信息的傳播:報章媒體專文報導 國光石化 無水問蒼天 ⊙呂苡榕 工業掛帥 臺灣濕地保育路漫長 ⊙胡慕情 夢想變泡沫,臺灣工業區養蚊子 ⊙謝錦芳 雲林離島工業區耗資百億元 百分之百閒置 ⊙張朝欣 八輕進駐,牛車採蚵將消失 ⊙劉力仁、廖振輝 五、喧嘩的眾聲:石化工業論述選輯 【在地的聲音】 煙囪印象 ⊙康原 《廢墟臺灣》提早降臨? ⊙宋澤萊 煙囪的外面 還有 煙囪…… ⊙洪長源 第一個站出來的鄉長 ⊙黃盛祿 被極度扭曲的環評制度和精神:從八輕國光石化看起 ⊙蔡嘉陽 不只為了白海豚 ⊙莊芳華 【各界關注的聲音】 國光石化不只是選擇題、是非題 ⊙李鴻源 國光石化廢水,比飲用水乾淨安全? ⊙吳焜裕 國光石化不可替代嗎? ⊙戴興盛 哪門子的環保救國 ⊙廖本全 如果你想毀棄這塊土地,請賣給我們好嗎? ⊙吳明益 從六輕到國光,發展誰的經濟? ⊙李根政 發展病理 ⊙李敏勇 如果,石化…… ⊙王敏玲 八輕(國光石化)事件溯源及歷程:2010年 六、島民的願景:許臺灣怎樣的未來 建構臺灣未來永續競爭力、反對國光石化設廠 ⊙連署學者 藝文界守護濁水溪口,許臺灣健康未來 ⊙連署藝文界人士 沒有國光石化的彰化西南角海岸願景 ⊙蔡嘉陽 美好生態,活絡在地經濟 ⊙莊芳華 白海豚棲地公益信託 內政部主管又不想管 ⊙孫窮理、易禹昕 以實際行動反對國光石化(八輕):全民來認股 守護白海豚
【內文節選一】 編者序 沒有旁觀者的時代 ⊙吳明益(東華大學華文系所副教授、中興大學人社中心研究員) 大概是大二還是大三的時候,有一年我因著朋友的關係,到當時的敦南誠品地下室,看了一系列當年還非常新鮮的「環境記錄片」。那時對我來說,李長榮化工廠,二仁溪,後勁……,幾乎都只存在遙遠的時空裡,只是到現場湊熱鬧而已。但二十年過去了,有一幕還留在我的腦海裡。一位後勁當地的居民對著鏡頭指著地下水說:「這款水哪會喝得?番仔火一刻就著(to?h)起來」。 彼時,在那個黑暗的地下室,我也覺得心底有什麼物事被點著了。 我常常認為,直到今日,政府常將環保做為口號,實際上卻逆其道而行,跟戰後臺灣所形塑的文化氛圍有關。 戰後島嶼殘破,國民黨政府初期以扶植水泥、電力、伐木造紙等公營事業為主,一九五二年美國恢復對台經援,政府開始以龐大的資金,以及接收自臺灣總督府的固定資產,扶植資本家,造就了橫跨基礎工業、金融、貿易、交通運輸和通訊等部門的經濟體,並確立以國家資本為主的經濟發展策略。這個時期,官方常宣稱是「以農業培養工業,以工業發展農業」的階段,其實,回過頭看,比較像是「以農業培養工業,以工業滅殺農業」。 當時的工業重心放在紡織、造紙、水泥、石化等產業上,而這些產業又需要大量電力與水資源,於是水庫與電廠開始大規模建造,森林被無計畫性地伐取,終於大幅度地影響了島嶼的自然面貌,形成今日多難之島的芻型。而彼時為發展工業,土地資本也大量被轉換為工業資本,於是農業勞力被迫湧入都市的商業與工業體系內。這段時期內接受政府援助的企業,日後成為臺灣私營企業壟斷市場的主要財團(如台塑、台鳳、台泥、台紙等等)。財團以支持政權來換取經濟上的掖助,形成官僚體系與財團體系共生的狀況。 回想起來,我出生的七○年代普遍被認為是台灣社會漸漸轉成工、商業社會的時刻,但當時臺灣承接的是美國對第三世界國家大量輸出淘汰的工業,許多學者稱那是美國的「毒物輸出」(export of hazardous)政策。到了我念小學的七○年代末,臺灣四十七條主要及次要河川,已有半數以上嚴重污染,供應西部主要糧倉的河流幾無一倖免,我從童年開始,就注定不是活在曾經存在過的美麗之島上。 而我們的法令像開玩笑似地追著土地的傷口補破網,一九七四年才制定「水污染防制法」,隔年制定「空氣污染防制法」,直到一九八六年才制定「毒性化學物質管理法」,而在此之前,已發生過氯氣外洩(一九七八年)、多氯聯苯中毒(一九七九年)等嚴重事件了。所謂經濟起飛的時代,不如說是以自然資本為燃料的結果。而更可悲的是,島嶼終於形成一個對自然環境缺乏敬意的社會文化體,並將負債留給未來。 而石化產業,正是臺灣此類剝削、宰制型產業的象徵與縮影。 一九四六年,國民政府從日本政府接手了半屏山麓所設立的海軍第六燃料廠(一九四一年),轉型為「中油高雄煉油總廠」。一九六八年設立一輕,一九七五年設立二輕,三輕與四輕分別在一九七八年與一九八四年於林園設廠。不久,大社、仁武、大林埔成為石化中游業的聚集處。一九九五年五輕設立,而一度被宜蘭人拒絕的王氏企業六輕一九九八年於麥寮開始營運,台灣的石化業從一開始美方介入投資,到國資、黨資、民資的共謀,終於扶植出中油與台塑這兩隻,以島嶼的未來為食的巨獸。 從十幾年前意外開始動筆寫自己一些踏查經驗以來,除了感受到野地的美與力量之外,我也看到了土地被剝削後的殘貌:世界名列前茅的公路密度、永遠灰濛濛的天空、乾涸且水泥化的溪流、被禁錮的海岸,以及逐漸退縮、消失,怯生生遠離人群的野地……我始終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揮之不去。那就是我所描寫的一切、賦予我思考的一切俱皆來自於土地,那麼像我這類的人,是否像商人宣稱自己只管賺錢那樣,責任就僅止於躲在望遠鏡後面,躲在文字的叢林裡,然後揮揮手跟後來者說:這世界真美好,或這世界真糟糕,然後就能繼續安穩、無愧地寫作下去? 每回想到這裡,我就想起那些活在「番仔火一刻就著」陰影裡的人們,我就想起那些住在天會下黑雨村莊裡的人們,我就想起那些曾經到海邊走一圈,到山裡過幾晚,日子就能過下去的人們。我們失去的是假日的風景,而他們失去的是生活本身。 今年初到中興大學任人社中心研究員時,一次偶然的踏查行程,與邱貴芬老師、莊秉潔老師到了芳苑。那次為我們導覽的,正是常年投入反國光石化的蔡嘉陽先生,與國內最重要的環境記錄片導演柯金源先生。走在那片柔軟的,仍具生命力的溼地上,一位採蚵的謝素阿嬤手扶著她的牛車,用我聽過最鮮活的語言祝福這群其實還不瞭解事件深層因素的參訪者,原因只是她希望這群她眼中的「教授們」,「有知識的人」,能把當地漁民與居民忍受的污染與心中對八輕的恐懼讓更多人知道。我腦袋裡響起「青蚵仔嫂」的音符,想到或許未來,那句「卜吃青蚵仔喂,是免驚無瞴」的歌詞,都要改過了。 回程時我滿羞愧地看著車窗後逐漸遠去的,海浪持續漲落,插滿孤寂蚵架的灰色海岸。二十年前,那支劃過?黑地下室的火柴意象又重回我的腦海。 這麼多年了,我們還是只能站在地下室的某個角落,掉幾滴眼淚而已嗎? 在每個環境事件中,政治勢力、資本家、地方人士、環境團體、專業研究者、一般民眾,往往形成時而對抗時而聯合的複雜關係。此次數度更易地點,最終演化為民股與官股結盟的國光石化案更是如此,政商關係,乃至於政商與學界的關係,盤根錯結。 所幸民間的NGO團體如搶救媽祖魚聯盟、彰化環保聯盟、台灣蠻野心足生態協會等等,結合了一群既能衝鋒陷陣,又能為整合相關資訊,為弱勢一方發出正義的聲音的人,終於以白海豚與國民信託的議題,引發了社會的全面性關注。 而我則幸運地目睹了那次踏查後,幾位關心此議題的學者如陳吉仲教授、莊秉潔教授,透過邱貴芬教授的邀請,促成了從空污、健康風險、經濟層面上反駁國光石化的理性力量。日後又透過跨領域的學者,結合生態、溼地、產業研究者,提出挑戰的聲音,並形成第一波的學者連署風潮。自此而後,藝文界、醫師、律師、年輕朋友……等過去或在這類事件中選擇旁觀的「知識分子」,終於與原本長期關心的環運人士,結合成一股思維既縝密又基進,行動卻溫和、理性的反國光石化力量,讓弱勢地方民眾的聲音不再孤獨。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這一年多以來,環運人士、學者、作家、藝術家等各界人士投書不斷,對國光石化的盲目開發形成一股從論述、文字出發的壓力。一次在一個文學獎評審會議的場合,吳晟老師跟我談起來編纂這樣一本文集的可能性。吳晟老師認為,這不但是重要的文獻記錄,也是身為寫作者可以做的事,既可以藉訴說展現出過去石化發展的荒謬性,也要感染更多人,教育更多人。 我們隨即分頭蒐集各項資訊。很幸運地,詩人許悔之的有鹿出版社,為我們實現了這種想法的可能性。於是,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吳晟老師與有鹿的主編宜倩、以及我的編輯助理書帆,蒐羅整理、編制年表、擬定書稿,並邀請了見證臺灣環境運動史的柯金源導演,從提供照片的幾位朋友的影像中,找出最具代表性、震撼力、並搭配文章的影像記錄。收錄這本這本反國光石化文集的每篇文章每段文字每幅照片,都是從這片土地生長出來的,既有科學家論述,也有詩人、歌者的合聲,更有常年默默為我們記錄、報導不平事件的無數雙眼睛。所有作者均不支酬,就彷彿此刻地球上的每種生物,都在為彼此的生存,盡某種程度的免費「生態服務」似的。 而這本書的每個短句,都含有對島嶼未來的想像。 環境經濟學家舒馬克(E. F. Schumacher)在七○年代就曾說,我們在計算獲利時,常常剔除了自然界的「免費財」(free goods)。這使得我們在信仰開發主義時,不免以為我們毀壞的是毫無價值的自然界。而他認為這個邏輯上最荒誕,最具有文明的毀滅性的是,假裝每件東西都有一個價格。換句話說,金錢變成所有價值的最高境界。他認為人類一切經濟來自土地,因此發展適合土地的經濟體制才是明智的。 當年敲鑼打鼓舞獅迎接台塑的人們,今日還認為公安頻頻的六輕是適合麥寮的經濟體制嗎?那些對財團而言微薄至極的賠償金,真能撫慰我們失去生活與海岸線、乾淨海水與空氣,乃至於萬千生命的哀痛嗎? 我們或可想想另一位經濟學者赫曼.達利(Herman Daly)對「成長」與「發展」的不同定義:他認為,隨著投入物質增多所增加的大小,稱為「成長」,而「發展」則是更充分與更大潛力的真實性。簡單地說,成長強調的是「變得更多」,而發展則是指「變得更好」。 這裡的聲音,要的是發展,而不單單只是成長而已。何況,看完這本書以後,你會發現,連成長都是編造的謊言。只有特定人士的口袋成長,這才是事實。 我個人因無能且非常可恥地未站到第一線參與運動,涉入也淺薄,當吳晟老師提出這個計畫時,只好硬著頭皮協助編輯作業,並不適格地撰寫此序。這是我所能做的,一種微薄的償還。執筆寫這篇文章之時,經濟部以不合法理程序所舉辦的「行政聽證會」,正落在我們所編寫的年表的最後一行。但事件必然會繼續下去,我們需要更多人理性瞭解此事,並且用你可能的力量投入。 各位讀者,我懇請您翻閱這本書。只因為我們的身體就是一座生態系,我們的島嶼就是一座生態系,不是只有當地人會吃到毒蚵,也不是只有當地人才會吸到飄散的空氣,而海終有一天會將她無法消化的物事,重現在我們的餐桌上。我們得想辦法,捏熄那個始終在島民瞳孔中,熊熊燃燒的恐懼。 因為,人類越理解我們所居住的地球是一個複雜的運作體系,就越證明此刻是一個沒有旁觀者的時代。 沒有旁觀者的時代。 【內文節選二】 一、環境的聲音,我們的詩歌 〈只能為你寫一首詩〉 吳晟 這裡是河川與海洋 相親相愛的交會處 招潮蟹、彈塗魚、大杓鷸、長腳雞 盡情展演的溼地舞台 白鷺鷥討食的家園 白海豚近海迴游的生命廊道 世代農漁民,在此地 揮灑汗水,享受涼風 迎接潮汐呀!來來去去 泥灘地上形成歷史 稍縱即逝的迷人波紋 這裡的空曠,足夠我們眺望 感受到人生的渺小 以及渺小的樂趣 這裡,是否島嶼後代的子孫 還有機會來到? 名為「國光」的石化工廠 正在逼近,憂傷西海岸 僅存的最後一塊泥灘地 名為「建設」的旗幟 正逆著海口的風,大肆揮舞 眼看開發的慾望,預計要 封鎖海岸線,回饋給我們封閉的視野 驅趕美景,回饋給我們 煙囪、油汙、煙塵瀰漫的天空 眼看少數人的利益 預計要,一路攔截水源 回饋給我們乾旱 眼看沉默的大眾啊,預計要 放任彈塗魚、放任招潮蟹、放任長腳雞 放任白鷺鷥與白海豚 甚至放任農漁民死滅 只為了繁榮的口號 這筆帳 環境影響評估 該如何報告 而我只能為你寫一首詩 多麼希望,我的詩句 可以鑄造成子彈 射穿貪得無厭的腦袋 或者冶練成刀劍 刺入私慾不斷膨脹的胸膛 但我不能。我只能忍抑又忍抑 寫一首哀傷又無用的詩 吞下無比焦慮與悲憤 我的詩句不是子彈或刀劍 不能威嚇誰 也不懂得向誰下跪 只有聲聲句句飽含淚水 一遍又一遍朗讀 一遍又一遍,向天地呼喚 【內文節選三】 二、不遠的殷鑑:六輕建廠始末 從石化業的健康危害看 「六輕和國光去留」的抉擇 ⊙詹長權(台大公共衛生學院教授) 「六輕該不該走?」「國光該不該來?」這兩個問題 是台灣社會面臨抉擇的一件大事件,我認為這一個公共政策的決定對生活在這個決策圈所影響的人民健康和生態環境的衝擊很大,必須從從石化業的健康危害的角度來思考去留的問題。回顧二十世紀台灣社會的大事件,我認為陳定南影響很多人且最後決定不讓六輕在宜蘭興建這一件事,可以稱得上是台灣社會二十幾年來的一件影響深遠的大事件,當然也是我們現在討論「六輕和國光去留」的抉擇時,一個值得大家去參考的歷史事件。 我從二○○八年開始至今一直在做與六輕相關的公共衛生研究,由於六輕的興建、營運、汙染、健康生態影響在台灣社會是一個高度爭論的公共議題,所以二○○八年我接受雲林縣政府委託進行研究計畫時,就決定要先使用政府官方的統計資料,這樣的研究結果才會有公信力,也可以避免台塑企業、政府、民眾對於資料可信度不同意見所引發的不必要爭議。因此我的研究材料主要取自內政部、衛生署、環保署的官方環境、健康、人口資料,以時間上「有無六輕」的前後比對和空間上「受六輕影響大小」的平行比對。六輕大約在二○○○年以後開始大量生產,因此我以這一年為基準將資料分析的時間軸分為六輕運轉前及運轉後兩個階段,比較六輕運轉前後雲林縣鄰近六輕的十個鄉鎮居民的疾病發生率和死亡率變化的情形;我同時也將六輕運轉之後的疾病發生率和死亡率資料,將鄰近六輕的鄉鎮和距離六輕較遠之鄉鎮之間做比較。這種以時間上「有無六輕」的前後比對和空間上「受六輕影響大小」的平行比對,可以讓我們更清楚的察看六輕工業區對雲林縣各鄉鎮居民疾病和死亡的影響範圍和程度。 由於台灣盛行東北風,因此我就將麥寮鄉、台西鄉、東勢鄉、崙背鄉、四湖鄉、褒忠鄉等鄰近六輕且在六輕下風處的六個鄉劃定為暴露區,有將近十五萬居民,對照區則挑選與暴露區六個鄉的都市化程度相當之四個鄉鎮,包括虎尾鎮、二崙鄉、莿桐鄉及元長鄉來做比較,也有近十五萬居民。若以時間軸來看,我的研究發現雖然雲林縣在六輕還未設立時即為台灣癌症發生率和死亡率很高的地方,但是在六輕設立以後其發生率和死亡率卻變得更高,而且變高的速度也比六輕設立前的時期更快。若以空間軸來看,六輕設立以後暴露區的麥寮、台西兩鄉的癌症發生率和死亡率比四湖、東勢、崙背等三鄉來得高。由於麥寮、台西這兩個鄉正好位於六輕的所在地及主要下風區,我的研究結果顯示六輕運轉的空氣汙染和鄰近六輕鄉鎮的高癌症發生率和死亡率有顯著相關。其次在急性健康影響方面,我在比對健保資料的每日住院人數及空氣監測資料發現,若台西鄉空氣品質不好時當日心臟病與肺部疾病的住院比率就較高。 從二○○九年七月開始我和台大醫院雲林分院合作,到雲林縣的十個鄉鎮(麥寮鄉、台西鄉、東勢鄉、四湖鄉、褒忠鄉、崙背鄉、虎尾鎮、二崙鄉、莿桐鄉及元長鄉),進行空氣污染監測、抽血及驗尿、問卷調查、健康篩檢等工作,辛苦取得每一個鄉鎮的環境資料和一千五百位居民的健康資料。研究結果顯示暴露區的麥寮、台西鄉空氣中六輕排放的汙染物PAHs(多環芳香烴)濃度較對照區高。另外我根據環保署空氣品質監測站的資料進一步分析結果,發現由一九九五至二○○九年之間的二氧化硫(SO2)小時平均百分位風向濃度分布結果表示,每五年所計算的濃度結果顯示台西測站的汙染濃度逐年升高。在二氧化氮(NO2)濃度變化部分,自六輕開始大量生產的二○○○年以前,台西站最大小時值皆低於崙背站與斗六站,但二○○○年後台西站所受的汙染卻高於崙背站及斗六站且小時濃度增加了三、四倍。由於PAHs在人體上產生的代謝產物從尿液中能夠分析得知,因此我也針對尿液進行分析,結果顯示以虎尾鎮做參考時,暴露區的台西鄉、褒忠鄉、東勢鄉所受的污染都比虎尾鎮高,這些結果表示台西鄉及麥寮鄉居民所受到六輕的污染較高且其汙染物已經進到居民的身體內。另外針對二○○○位居民肺功能檢測的結果也顯示麥寮、台西鄉居民的肺功能比虎尾鎮居民差,這項結果表示六輕汙染物已經影響暴露區居民的健康。這些研究結果表示二○○八年用政府資料所發現「六輕和居民健康影響顯著相關」的研究結果,進一步被二○○九年在六輕附近鄉鎮實地真人所取得的環境和人體資料所證明了。 將我二○○八年的研究結果公佈後,各界所發表的意見不同整理出來比較,就可以看出來台灣社會對於六輕或是台塑企業「愛、恨、情、仇」的複雜心理和反應。環保和工業主管官員說:「六輕監測結果大都符合政府的環保標準」;衛生署說:「這個研究結果還無法作結論,因為癌症原因很複雜,例如個人的行為」;環保署長說:「將邀請其他的專家再來繼續審這個報告」;當地鄉長說;「將危害都怪六輕並不公平,民眾要的是一個確切的答案」;官方的這些話似乎暗示六輕工業區的污染病不一定會影響到居民的健康。但台塑的經理說:「我們對地方貢獻很多經濟發展、地方回饋、就業等等」,廠商這句話似乎並不否認六輕工業區的污染會影響到居民的健康。但是公共衛生專家、當地居民、媒體則一致認為六輕空氣污染和下風區居民健康的惡化顯著相關,且應持續追蹤其健康影響的原因、機轉、範圍、深度。其實在我做這個研究的前兩年,工業局有一個經費比我多好幾倍且與我的研究類似的計畫,但在計畫結束後工業局卻將那件計畫的研究結果當做密件封存沒有公開,直到我的計畫結果出來時工業局計畫報告才解密,我發現兩個計畫的結論大致相同,由此可知工業局早就已經知道六輕營運會增加其附近居民癌症的發生率和死亡率。 在上述這些文獻中大多數的研究都發現石化工業區與周邊居民的疾病有相關,依據這些研究結論我建議: (一)應進一步以分析型的環境流行病學研究,針對石化工業區周邊鄉鎮居民進行長期的追蹤調查,實際量測與評估居民的暴露量與健康狀況、控制可能干擾因子的影響以及考量交互作用,以釐清暴露與健康效應間的關係。 (二)在未來的環境流行病學研究中,宜納入實際環境污染和生物指標的採樣,以釐清工業區當地之環境污染實際狀況並且更直接了解當地居民所受到石化工業區污染之健康衝擊及影響。雲林縣政府針對台塑六輕工業區附近居民健康影響評估,委託台灣大學執行之「環境健康世代流行病學研究計畫」是一個負責任正確的環保衛生政策,因為世代流行病學研究需要經過十至十五年的長期研究,才能進一步找出石化工業對石化工業區周邊居民造成疾病和死亡增加的大小和全貌,這一類的流行病學研究越早開始越好。我國除了雲林之外還有高雄、桃園、彰化、苗栗等四個具有石化工業的縣市,世代流行病學研究必須在這些地方全面啟動,我們未來才有足夠的資訊資料來發現石化工業在台灣人身上所烙下的健康影響印記的完整面貌。 現在中央政府面和廠商對我的研究報告的發現基本上好像採取「都已經將六輕工業區建立完成了,其他的問題似乎不要緊」的態度,而官員和老闆們作出「丟出更多的問題」或是「請更多專家來討論」來質疑我的報告的種種作法,顯示出政府偏向經濟發展、工業開發且忽視環境保護、人民健康、農漁民生計的立場和態度。這些社會上有權力且很會說話的人的意見,乍聽之下似乎合理,但是很多觀點一旦細聽分辨起來就會發現其實沒什麼道理。因為這些說詞都無法否認六輕是危害雲林人健康的原因之一,顯然我們台灣社會仍然有很多人都可以在不講謊話的情況之下,達到混淆視聽的目的。 而前面所提到六輕的對雲林縣的污染和健康危害本來應該會在宜蘭出現,但是因為陳定南當初的堅持讓宜蘭人省去許多對抗和逃避污染的煩惱,也為宜蘭保有現在這麼好的環境。當年在對六輕興建的做環境影響評估時,許多官員用很多方式幫台塑說話,跟陳定南說:「要理性、客觀、中立」。但是對六輕的影響環境評估中,並沒有先檢驗台塑集團多年來在國內外設廠的違反環保記錄如何洋洋灑灑,也不會顯示環保署是否真有能力保護臺灣脆弱的環境和人民健康,再者更不會先檢討台灣的國家環保標準是否過於寬鬆、執法上是否確實。像陳定南這麼謹慎的人,他一定知道廠商所說的標準不一定是真正的標準,而環保署掛保證的官方承諾也都只能參考,不一定真正作為政策決定的絕對標準。當年王永慶先生表示六輕零污染,或是說六輕設廠的一切條件都在標準範圍內,但是這些說詞陳定南都不予採納,仍然堅持六輕不要設在宜蘭。陳定南的堅持可以讓我們思考如何去面對開發和環保衝突競合的問題?而他的選擇很清楚的就是告訴我們: 「沒有回饋金問題,只有能不能來的選擇」,以國土利用的觀點評斷,六輕不適合在宜蘭設廠。 愛因斯坦有句名言:「不是所有可以算的東西都是重要的,也不是所有重要的東西都可以計算」,陳定南那時候就是堅持不相信經濟發展和國民所得這個數字是唯一重要的、可以算的政策指標。相反的,宜蘭就是要有她的樣子,不要汙染、要好空氣、好山、好水和乾淨的土地。他的想像讓二十年後的宜蘭才有噶瑪蘭威士忌出產的條件,我想威士忌也是當初六輕爭議沒有辦法算到的吧! 陳定南的成就之一,就是將宜蘭的國小、國中建造得很漂亮,讓師生在好且自然的環境中快樂學習。反觀雲林縣六輕周圍的鄉鎮,六輕來了,污染、火災、毒氣外洩也跟著來了,民眾的健康、生態的完整也逐漸受到破壞和威脅。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雲林縣六輕周圍國小的師生們幾乎每天都要戴口罩上課,因為六輕帶來臭味、汙染和泥沙,像雲林縣現在這樣的情形是要六輕搬走?亦或是要學校搬走?雲林能有什麼選擇?陳定南那時候反六輕興建的答案,也許就是彰化縣這時候面對國光石化開發與否的最佳抉擇,同時也是雲林縣蘇治芬縣長這時候面對六輕汙染的最佳抉擇?,那就是「沒有回饋金問題,只有能不能搬走的選擇」。 人類到底要有怎樣的文明?人生追尋的目標和價值是什麼?我想健康和環境是陳定南那時候反六輕興建想到的兩個重要的核心價值。當初的抗爭過程是很漫長的,很多東西沒有辦法短時間就解決,環評需要限時三個月通過,而陳定南從一九八九年起抗拒六輕終致成功的漫長歷程和種種經驗,可能就是我們現在討論六輕和國光石化議題時不應該忘記的一段歷史。六輕的真相是什麼?追查六輕真相的代價又是什麼?也許每一個真相都有一段令人動容的「真相背後」的故事吧! 當我發表九八年研究計畫成果且獲得社會很大迴響之後,很多記者持續追蹤訪問我,每當訪問結束麥克風拿走之後,記者們經常問我說:「詹老師你會怕嗎?會被打壓嗎?會沒有研究計畫嗎?」我回答說:「你們是民主自由法治社會中的記者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呢?」;對談之後我和記者們之間總有那麼一段無聲且靜默的時間和空間。最近也有人對我說:「人家那麼有錢,財團那麼大,如果跟他們道理說不清,那你做到這樣就好了,六輕不可能會改的!」。愛因斯坦曾說過:「尋找真相的權利也代表一種責任;一個人不應該隱瞞被視為是真相的任何部分」。我的看法是:「事實的真相只有一個。學者的責任和義務,就是透過自己的專業,去挖掘事實、釐清真相」。我偶而也會想陳定南反六輕那時會害怕嗎?如果會,是怕什麼?如果不會,是為什麼?答案也許就在陳定南說過的:「如果討人喜歡與受人尊敬不能兩全,我寧願受人尊敬」和「為台灣留下一塊乾淨的土地」這兩句話。這兩句話,最能引導我們判斷「六輕該不該走?」「國光該不該來?」這兩個問題。人生有一些話很簡單但很難做到,我想,陳定南做到了! 而我們正在學習中! 我想健康和環境是我們判斷六輕擴建和國光石化興建與否的時候,兩個重要的也是最需要考量的核心價值。很不幸的,六輕擴建和國光石化興建的地點都選在台灣現有癌症風險最高的彰化雲林兩縣的臨海鄉鎮,以任何額外風險來合理化這兩個開發案的風險可接受性都是一項錯誤的判斷,因為這種比較的基礎是相對於一個全國平均的個人和鄉鎮,並不適用於背景環境健康風險顯著高於全國平均的彰化雲林兩縣的居民。這兩個地方需要的是減少風險而不是增加額外風險,如果環評委員在不充分不完整的風險資訊下草率通過六輕擴建和國光石化興建案,將會陷健康風險評估者和環評委員本身於有意加害彰化雲林兩縣的居民的道德危機之中。一個比較符合公共衛生倫理的風險管理決策應該是,先撤消彰化雲林兩地的開發案,再尋找其他風險較小的地方開發,這樣才不會讓彰化雲林居民因為石化風險上的相加相乘作用,而持續陷在不可承受的風險之中。 【內文節選四】 六、島民的願景:許台灣怎樣的未來 美好生態,活絡在地經濟 ⊙莊芳華 台灣中部西海岸的潮間帶,沒有東海岸峻峭的巨岩、澎湃的大浪,也沒有南部海岸迆邐綿延的沙灘,這裡布滿沉積淤泥,地面呈現濃稠的褐色,海水也不是一般人習慣認定的藍色,而是被河流所帶來的有機質染成淡褐色。這樣的景觀,在遊賞人的視覺中,似乎覺得不夠絢爛,因此,不曾躍上台灣流行的旅遊景點。 但是,上蒼賦予大地的雨水與雪水,從山巔穿過濃密樹林,一路挾帶了肥沃的有機壤土,順著台灣第一長河濁水溪,奔走過寬闊平原時,河床以扇型狀大大開展,在回歸海洋之前,沉積了這裡豐饒的泥灘溼地。 這裡,全台灣面積最廣闊、淡、鹹水交混的海岸溼地,看似不起眼,卻孕育無限豐美的生機,是國際保育專家眼中的重要瑰寶。這裡,從鹿港福鹿溪水道以南到濁水溪出海口之間,滿布潮間帶與海埔地,到處都是泥灘、沙丘、水澤、草澤、紅樹林,各種浮游生物、蛤類、蝦、蟹、泥沼魚類、各種留鳥、候鳥……,自成一個結構完整的生態系。 這裡的潮間帶是漁民的「海田」,世代以來,他們在這裡「種作」。蚵農稱自己的工作是「種蚵」,而不是「養蚵」。趁著海水退潮時,他們在潮間帶架設起「蚵棚」,懸掛空蚵殼,起潮時,海水漫過蚵架,浮游中的蚵苗,就會自動來附著、生活。海域豐饒、海水潔淨,蚵苗就會自然健康成長,蚵農只要等著適當的節氣,就可收成,我們就會有鮮美肥腴的大餐可以享用了。 台灣的沿海養殖已經有三百年歷史了,一九七九年之前,海岸尚未遭受大量工業廢水污染,養殖業極為興盛,不只供應內需還能輸出,為國家的發展創造出非常大的經濟產值。但是這些年來,工業急速開發,政府卻忽略環境保護的重要課題,放縱海岸線污染嚴重,今日的近海養殖事業,已經喪失了當年的榮景。沿海漁民只能養蚵、蛤、紅樹蜆,還有在潮間帶採集自然生長、可供食用的貝類:如玉螺、鐘螺、環文蛤、馬珂蛤、魁蛤等。然而,還是足以提供廣大農漁民及無數在地美食商店的家庭,穩定的生計。 潮間帶的浮游生物,供養近海魚類,近海魚類是遠洋魚類的消費先驅,淤泥海岸是孕育大洋生機的溫床,多少魚、蝦、蟹的小苗在這個溫暖的海域孕育,這裡是生態食物鏈的開端。但是,台灣的政權與多家私人財團,為了達成其經濟利益的目標,不把如此重大的生態倫理看在眼裡,少數人急功近利一意追求的好處,就可以把廣大人民共享的福祉,視之如敝屣嗎? 當我們從紀錄片中看見台塑廠把含汞污泥「跨海」運送到人民生活困苦的柬埔寨,污染當地純淨環境,造成不少人汞中毒時,肇事的企業主心中有絲毫的愧歉感嗎?他們憑什麼可以糟蹋那麼大片純淨的土地和當地人的健康,而心安理得呢?身為台灣人的我看見影片的報導,都感覺非常羞愧,也認清了這些「跨國」財團的企業主子,「優雅面容」背後「沒良心」的恐怖真相。 有一種支持國光石化開發的勢力,當著大眾媒體公開說:「反國光石化」的人,是接受了其他石化業者收買,故意來鬧場的。國光石化集團對「反對者」敢如此惡言栽贓,印證了他們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邪惡本質。 另一種看似「理性」的質疑,竟然要求反對國光石化者,提出願景方案,這是何其可笑的要求,拒絕任何糟蹋和破壞,還需要提出什麼具體建議? 我們很簡單,就是要反對國光石化設廠,就是要留住生態的美好,沒有其他理由。驅趕石化集團惡靈,也絕不會要求國光石化公司,到其他縣市、或其他「落後」國家去設廠。政府的組織,設有城鄉發展署、或城鄉發展處,國土與區域永續發展的規劃,本來就是政府的責任,憑什麼指責這些懷抱環保意識的人呢? 我們的政府,長年以來寧願投注龐大人民稅金,支援財團、強徵民地、占用國家資源,開發各種空殼式工業區,犧牲在地人的生活福祉,拚出財團的經濟利益。卻不願意多花心思,輔導在地居民,讓在地特色、在地產業、在地資源,發揮最大的經濟效益,獲得永續性的發展? 身為環保運動者,我們的責任是力求生活反省。這麼多年來貪圖便利,毫無顧忌依賴塑膠製品的「壞習氣」,是應該有所節制,而在地經濟的發展,政府豈能把責任推卸到我們身上? 不過,我們確實有長遠的願景。反對國光石化開發的民意,從在地居民到整個文化界,已經沸沸揚揚。長年來一直為守護彰濱海域而努力的彰化環保聯盟,發起搶救白海豚,全民來認股的國民公益信託活動,要把政權與財團聯手壟斷、占有的土地權,買回來。 國民信託運動,早在一八九五年,英國人就達成了許多成功的案例,陸續有大面積的森林、沼澤、野生動物、歷史建築物、工業史蹟、村庄、運河、鐵路、磨坊、穀倉……等等人類的文化遺產,都在國民信託下,受到良好的保護。根據報導資料顯示,今天若我們走訪英國各地,每開車四十分鐘,就可以到達一處由英國國民信託所保留下來的文化遺跡,這的確是文化國度的驕傲啊。 我們鄰近的國家日本,在一九九○年,也開始由人民自發性推動國民信託運動,適時保護了傳說中的龍貓森林,免於遭到惡質開發的命運。台灣社會,是否也能仿效這些文化思維進步的國家,成就台灣第一處溼地保育的國民信託活動,要看看政府有沒有誠意與遠見? 民間發起的守護白海豚認股活動,第一階段買下兩百公頃,台灣白海豚迴游廊道,已有超過三萬人認股完成,第二階段目標要買下八百公頃潮間帶生態系,募股行動正在進行當中,接著將進入第三階段,再募集股份,買下周邊一千公頃的泥灘溼地。每個人「一股」,讓人民成為台灣最大的財團,透過共同關懷的力量,買回生態價值,不容許政府賤賣我們的寶貴資產,供少數財團來糟蹋。 二○一○年十一月六日,有來自台灣南北各地,守護白海豚的股東們,來到芳苑、大城之間的國光石化預定地,舉辦第一屆股東大會。一整天的活動,眾人以蚵殼排出白海豚圖案,村庄傳統的戲台上,有詩歌朗誦、樂團演唱、蒸煮當地農民生產的花生、碳火烤鮮蚵共享用,還有親愛的大黃牛拉著牛車,載我們深入靠海的潮間帶玩賞,這是漁民用牛車拖載滿車鮮蚵回家的道路,如此溫馨的景象,在台灣其他地方已經非常罕見。 那一天,我們把心中懸念的憂慮暫時擱著,盡情享受這裡的美好,這裡的寬闊,解放了人性的制約與束縛,海洋賜我們滿眼悠遠的閒散。那一天,漁村的商家生意興隆,烹煮蚵、蛤的小吃店更是熱潮滾滾,漁民親切開心的說道:要常常來玩啊! 是的,我們也希望台灣的經濟發展更富庶,我們也覺得台灣社會,長期冷落小漁村居民的生計,是不公平的。但是,政府如果願意讓經濟發展的「策略」轉個彎,珍惜漁村既有的傳統特色,進行深度營造,同樣可以創造出環境與經濟兼容並蓄的永續生機。 為了搶救白海豚,認股而成為溼地股東的朋友,都是富有的;這裡的清風、招潮蟹、泥灘溼地、白海豚、海洋、落日,都是我們股東的資產。當國光石化公司體認到多數人民保護溼地的意志,願意從這裡放手,白海豚股東會還要繼續運作下去,透過召開股東大會,建立起民主機制,建立起溼地信託的細部工程,把我們守護海岸線的「夢想」,轉化成可以具體營造、可以永續發展、可以實踐的「理想」。 台灣社會,如果能建構合理、公平分配的社會福利制度,我們的生活水準真的不窮。呼籲政府單位中的「能人」腦筋轉一轉,減少重污染工業的開發,朝向多元文化創意產業之發展,像芳苑、大城這樣尚未大肆開發的偏鄉,如果能多投注實質的規劃,善加輔導、推動綠色無毒農漁業生產,建立安全合理的消費網絡,讓年輕人重回家園,帶動蓬勃生機,讓逐漸沒落、可能消失的農漁村文化特質,煥發新的光采,這才是拚在地人的經濟,而不是拚少數財團企業主的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