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推理評論家冬陽

以父母親為主角、犯罪事件為題材的作品,例如電影《告白》,故事戲劇張力極高。蘇菲.漢娜的《被偷走的女兒》隱然也搭上這股風潮,雖然屬傳統驚悚,但情節更貼近現實。讓人想到艾拉.雷文的經典之作《失嬰記》,值得讀者們兩相對照,看看這部作品埋藏什麼新巧思。

★《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Weekly)

英國作家蘇菲.漢娜巧妙融合兩種敘事觀點,創作這本以英格蘭郊區為背景、情節錯綜複雜的驚悚懸疑小說。

★《泰晤士報》(The Times)

我其實不樂意討論這本驚悚小說,因為我不想洩露書中的玄妙轉折,壞了尚 未閱讀本書——或正在閱讀——的讀者的興致。所以,你只要相信我——以及所有在圖書群組發表意見的讀者——的話,蘇菲.漢娜鋪敘結局的手法不亞於任何犯罪小說作者,令我深深折服。

★《觀察家報》(The Observer)

作者對筆下的人物形象和角色性格描寫地非常細膩,她觀察入微,使得結局往往出人驚喜。

★《衛報》(The Guardian)

令人不寒而慄的懸疑小說。讀完本書後我沉思數日之久。

★《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

蘇菲.漢娜成功地探索道德難題:何謂為人母?當母親認為孩子身陷險境時,她該採取何種行動——特別是連她自己的家人都持反對立場時。艾莉絲的抉擇,以及這些抉擇的後果,讓本書扣人心絃。

★《獨立報》(Independent)

作者的犯罪心理小說提供許多對於人性辯論的樂趣,出色無比!

★《每日郵報》(Daily Mail)

蘇菲.漢娜是專業詩人,她妥善運用個人在心理及文學上的靈敏度,構思了這本深刻動人的小說。充滿巧思,令人在毫無防備中緊張不安。

★《星期日泰晤士報》(The Sunday Times)

作者有足夠自信駕馭犯罪小說。小說裡的角色栩栩如生,雙重敘述方式雖讓增加寫作困難度,但是作者遊刃有餘,為讀者帶來絕妙的小說結局。

★《週日郵報》(Mail on Sunday)

饒富興味的故事。備受家庭悲劇考驗的情感關係,在蘇菲.漢娜筆下刻劃得淋漓盡致。

★《桑斯伯里雜誌》(Sainsbury’s Magazine)

這本情節緊繃的心理驚悚小說充滿震懾人心的懸疑佈局。

★ 安德魯.泰勒(Andrew Taylor),《觀察家雜誌》(The Spectator)

生動迷人、別出心裁……嘔心瀝血之作……無與倫比地扣人心弦。

★《波士頓全球雜誌》(Boston Globe)

本書的張力來自於敘事者對自己的所知表現得反覆無常,堪稱劇力萬鈞。

★《神祕現場》(Mystery Scene)

蘇菲.漢娜遊走於現實與感知之間,技巧之卓越鮮有匹敵……讀來趣味十足。

★《校園圖書館期刊》(School Library Journal)

這本心理懸疑小說情節進展緩慢,細心的讀者能夠從故事中嗅出蛛絲馬跡,藉以理解艾莉絲的困境及其他人物的動機。……作者鋪陳的懸疑氣氛含蓄深刻,故事的奧秘集中在人物之間的緊繃關係。

★《文藝評論》(Literary Review)

「高水準的創作。」

★《蘇格蘭人報》(The Scotsman)

《被偷走的女兒》可以成為年度偵探類小說!它是一部完美刻畫出操控他人與掙脫他人操控的故事,真相最後令人震驚。

★《里茲指南》(Leeds Guide)

本書堪稱最具魅力、最富機巧的現代犯罪小說,相對於以追緝兇嫌為主軸的偵探小說,作者著重於犯案手法與動機,劇情張力節節攀升,過程中讀者不禁懷疑犯罪案件究竟存在與否……蘇菲.漢娜 矢志創作出震懾人心、字裡行間隱含弦外之音且意味深長的一流犯罪小說,她自始至終未嘗偏離初衷。

 
 

賽門.華德豪警探記事本大公開 (一 )
(03/10/2003晚間七時撰寫)

27/09/2003,上午十一時
地點:史畢林警察局。
艾莉絲.范考特(參照索引)來電說有急事找我商談,是關於她報案指稱女兒被人偷換走的事(案件序號NS1035-03-Q),她要提供新線索。我請她隔天偕同她婆婆薇薇安.范考特太太(參照索引)到警局(薇薇安.范考特已經排定屆時過來製作筆錄),有什麼話到時候再談。范考特太太開始哭泣,說她必須避開婆婆和先生大衛.范考特(參照索引)私下跟我單獨碰面。我請示主管查麗.柴勒探長(代號326),探長授權我跟范考特太太見面會談。范考特太太提議九月二十八日十四時整在她的健身俱樂部「河濱」(史畢林鎮索特尼路)的「大快朵頤」咖啡吧見面。我告訴她那個時間不方便,建議改到星期一(二十九日)。范考特太太忽然激動起來,說她恐怕等不了那麼久,但我堅持最快星期一,並說在警局碰面可能比「大快朵頤」合適。范考特太太很堅持,說她要在「比較不正式又不令人膽怯」的地方見面。
范考特太太說,薇薇安.范考特也是「河濱」的會員,但薇薇安.范考特認為大快朵頤咖啡吧差勁透頂,所以從來不去。艾莉絲.范考特並要求我從艾爾德街上的側門進入咖啡吧,不要走前門經過大廳,以防薇薇安.范考特當天下午也去了健身俱樂部。范考特太太說,如此一來,就算她婆婆在俱樂部裡,也不會看見我。我說這件事聽起來太複雜,再度請她到警局來。她拒絕了,並且開始歇斯底里,還說如果我不去她指定的地點,就不透露新線索。她說「大快朵頤」是唯一不會碰見薇薇安.范考特的地方,因為薇薇安.范考特「原則上杯葛那家店」。
我告訴范考特太太說我得請示主管,請她十分鐘後再來電。接著我請示柴勒探長,我向探長表示,范考特太太的要求顯然超乎尋常,有點不妥。探長指示我,為了獲取范考特太太手上的新線索,我們最好答應她的要求。四分鐘後范考特太太再度來電,我們敲定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十四時整在河濱健身俱樂部裡的「大快朵頤」咖啡吧碰面。范考特太太告訴我,萬一到了十四時三十分她還沒出現,就不必再等。她擔心自己可能出不了門。她說這話時顯得很害怕,接著她說聲再見然後迅速掛斷電話。

 

29/09/2003,下午二時
地點:河濱健身俱樂部大快朵頤咖啡吧,史畢林鎮索特尼路二十七號。

我抵達時,艾莉絲.范考特(參照索引)已經到了,坐在非吸煙區裡。咖啡吧裡客人很多,很吵雜,菸味很濃,有點悶熱。現場說話聲和笑聲混雜,店裡到處都有揚聲器送出喧鬧的流行樂曲。咖啡吧裡有個兒童區,裡面擺滿玩具,有堆滿塑膠球的遊戲池、塑膠攀爬架和溫蒂屋遊戲室。大約有十名小朋友在兒童區玩耍,年齡界於兩歲到七歲之間。
我坐下來之後,范考特太太對我說:「你看那些家長,根本不轉頭看孩子有沒有事,顯然那些人從來不曾為孩子的安危擔心害怕過。」我說沒什麼好害怕的。范考特太太說:「我知道,我只是希望他們明白自己有多麼幸運。」原本范考特太太看起來十分平靜,但開口說話後,就顯得有些憂傷。她說有事要拜託我,希望我幫她找出她先生的父親(姓名不詳)。她從沒聽人提起過先生的父親,只知道他在大衛.范考特六歲時離家,從此音訊全無。我向她解釋,沒有主管的同意,我什麼事也不能做,還說查麗.柴勒探長絕不會批准我去找大衛.范考特的父親,因為就現階段調查行動而言,沒有理由這麼做。
我問她為什麼要找她的公公,她說:「我要問他為什麼離家?為什麼拋棄親生兒子?什麼樣的父親會做出這種事?為什麼從來沒人提起過他?會不會……?」她沒把話說完,我試圖探問,但沒有結果。她說:「我在想,如果可以跟大衛的父親聊聊,或許我能更了解大衛。」她說她先生以前總是把她理想化,如今卻把她妖魔化。她說:「你知道嗎,在暴力或受虐陰影底下成長的人通常會這樣?這是典型反應。」
范考特太太說她還想聯繫她生產時跟她住同病房的一個產婦。她說那個婦人名叫曼蒂,但她對她的基本資料一無所悉,范考特太太問我能不能幫她找到這個人。最初范考特太太似乎不願意告訴我她為什麼想找這個曼蒂,但她突然改變主意,說她曾經告訴曼蒂她住什麼地方,而且她「從曼蒂的眼神看得出來」,曼蒂知道她指的是榆園(參照索引)。范考特太太說,如果她能去曼蒂家一趟,確認曼蒂家的嬰兒是曼蒂的女兒而不是她的,這樣她才不會亂想。
「曼蒂的男朋友很差勁,很惡劣,」范考特太太說,「會不會是曼蒂擔心她男朋友傷害他們的女兒,為了保護她自己的女兒,才拿她換弗蘿倫絲?我想破頭,也搞不懂為什麼有人要把嬰兒對調。」范考特太太說這話時顯得很驚慌,淚流滿面。「都是我的錯,」她說,「是我告訴曼蒂我們住哪裡。」
我試圖安撫范考特太太,可是她不肯聽,自顧自地說:她雖然不知道曼蒂男友的姓名,但可以描述他的長相。於是她開始描述,我打斷她,並告訴她我不認為柴勒探長會同意我追查這些線索。范考特太太不理會我的話,繼續描述。她說曼蒂的男友頭髮是咖啡色的,還說:「他家族裡肯定有紅髮基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父親或母親一定有紅髮,我確定。他的膚色是象牙白,有黃皮膚的基調。」
整個談話過程中,范考特太太都是用這種瘋狂又偏執的特別方式說著話,她似乎無法專注於某項議題,一會兒談她公公,一會兒談曼蒂的男友,我覺得她對這兩個人有種非理性執著。談話中,范考特太太發現手機不在身邊,非常氣惱,斬釘截鐵說肯定被她丈夫「沒收」了,我很擔心她的精神狀態,建議她找醫師談談。

 

賽門.華德豪警探記事本大公開 (二)
(05/10/2003,凌晨四時撰寫)

02/10/2003,上午十一時十五分
地點:河濱健身俱樂部大快朵頤咖啡吧,史畢林鎮索特尼路二十七號。

我遲了十五分鐘,艾莉絲.范考特(參照索引)已經到了。我抵達時見她站在吧台旁,手握著公用電話。我問她是不是要打電話,她說她正打算打我的手機,看看我是不是在路上。
我們選了個位置坐下來,沒有點飲料。范考特太太顯得很疲倦,眼皮浮腫、眼球佈滿血絲。我到的時候她看起來還好,可是她一看到我走過來,就開始掉眼淚。她說我必須馬上派出一組警員「展開搜索行動」,去找她女兒。她還說我每拖延一天,弗蘿倫絲(參照索引)安全被找到的機率就減少一分。她說話的語調有點歇斯底里,讓我頗為震驚。
我對范考特太太說,我無權指揮這樣的行動,但她不理會我的話,自顧自地說:「一定有什麼你能做的,你負責這個案子。我真不敢相信,幫我的忙只是舉手之勞,你卻不肯去做。」
前一次碰面(參照索引)時她說手機失竊,我向她探詢後續發展。她說手機沒被偷,是她自己弄丟的,她婆婆(參照索引)幫她找到了。我問她為什麼剛剛要用公用電話,她說她把手機留在家裡,又說她把手機藏起來,以免再次被偷。她說這話時,顯然忘記自己才剛說沒人偷她的手機,是她自己弄丟的。我提出這點矛盾,她馬上採取防衛態度,直言她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
接下來我問她她丈夫大衛.范考特(參照索引)是否虐待她。她的神情很憂傷,但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她之所以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猜她若不是害怕,就是難為情。
范考特太太還在哭,她邊哭邊問我相不相信整個家族的人會一起碰上厄運。我說我不相信。她說范考特家族的親子關係向來都很「慘烈」(套用她的話)。她舉出以下例子(參照相關索引):理查.范考特在大衛.范考特孩提時代就離開;蘿拉.克萊爾和菲力克斯.范考特(因蘿拉死亡而分離);如今,她說,她自己和女兒弗蘿倫絲也分開了。
她認為整個范考特家族都遭到詛咒,還說打從她嫁進范考特家那天起,她就步向毀滅。她說她被選中走上這個悲慘的命運,是因為她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雙罹難。
我問她她口中所謂的選擇由誰操控,她說:「上帝,命運之神,看你願意怎麼稱呼。」我告訴她我認為這些都是迷信,毫無根據。
范考特太太接著告訴我,她有另一個理論可以解釋弗蘿倫絲的事,或者,套用她的說詞,是「你可以調查的方向,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她說或許大衛.范考特有個情婦,而那個情婦跟她差不多同時懷孕,也許是那個情婦把寶寶調包了,弗蘿倫絲此刻說不定就在大衛.范考特的情婦家裡,這足以說明為什麼沒有人舉報嬰兒失蹤。
我問她范考特先生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她說也許他跟他的情婦想要擺脫她(艾莉絲.范考特),他們才能跟兩個寶寶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大衛知道如果他跟妻子離婚,弗蘿倫絲的監護權很可能歸於母親,這點他絕對無法接受,因為他兒子菲力克斯的監護權一度落入他第一任妻子蘿拉手中。
范考特太太說,根據她的推論,大衛跟他情婦於是決定偷換嬰兒,讓大家相信她艾莉絲.范考特精神失常,發瘋了,然後大衛就可以主張她發瘋或排斥嬰兒,藉此取得監護權。或者,套用范考特太太的話,「最糟的情況是」,他們說不定計畫謀殺她,再弄成自殺的樣子。如果大家已經相信她患了產後憂?症,就會相信她輕生。
我告訴范考特太太,這個假設可能性極低,也沒有證據基礎。她聳聳肩,說:「我只能想到這個。」她補充說,目前發生的事情實在很不尋常,因此背後的原因想必也很奇特,不會是那種天天發生的事。我提醒范考特太太,她之前還認定跟她同病房的某個婦人用自己的嬰兒換走弗蘿倫絲.范考特,因為那個婦人擔心她男友會傷害她的孩子,也想讓孩子在人生中擁有比較好的機會。
我告訴范考特太太我會把這兩種理論都向柴勒探長報告,由探長決定要不要進一步追查,我坦言深入追查的機率不高。我告訴她,范考特先生的兩個女人同時懷孕,而且同時間生產,這種巧合發生的機率實在很渺小。我還說范考特先生不可能認為這種事可以瞞天過海,畢竟如今DNA檢驗已經非常普及。
范考特太太說她前一天找到一封信,是她丈夫的父親理查寫給她丈夫的。理查信裡告訴大衛.范考特他的妻子懷孕了,胎兒是大衛.范考特的同父異母手足。范考特太太說,她丈夫有個弟弟或妹妹,卻從來不曾告訴做妻子的她,范考特太太想知道我對這件事的看法。「而你跟你的探長寧願相信他,不相信我,」她明顯語帶憤怒。
范考特太太顯得很懊惱自己忘了留意信件是否註明日期。「萬一小臉蛋是理查的孩子、大衛的同父異母妹妹呢?」她說:「我確定他說胎兒預定九月出生,弗蘿倫絲的生日是九月十二日!你一定要採取行動!」
我向她解釋,從警方的角度看來,這個案子已經結束了,眼下她最好是耐心等候DNA檢驗結果。我告訴她,我認為推定榆園裡那個嬰兒是理查.范考特的孩子稍嫌輕率,因為沒有任何證據可供佐證。「如果小臉蛋是大衛的妹妹,就能說明大衛為什麼對她這麼好,這麼不厭其煩地照顧她,」范考特太太說。我重述我的見解,告訴她這種假設欠缺理論基礎,還提醒范考特太太,幾分鐘前她才試圖讓我相信榆園裡那個嬰兒是她丈夫和情婦生的。范考特太太生氣了,她說,「我就是說不過你,對嗎?」
整個談話過程中,范考特太太對我的態度時而充滿敵意、時而懇求、時而冷淡。我默默記下要跟柴勒探長提出我對范考特太太精神狀態的疑慮,並提議或許該找范考特太太的家庭醫師談談。

     
直擊現場:二零零三年九月二十六日
星期五,二○○三年九月二十六日

 「怎麼了?妳是怎麼回事?」大衛在嬰兒房裡,氣喘吁吁。我還在尖叫,我的喉嚨發出巨大吼叫聲,就像警報器,我覺得就算我想停都停不下來。搖床裡爆出一陣尖銳、高頻率的號哭聲。大衛甩了我一巴掌,「艾莉絲,妳是怎麼了?到底什麼事?」
 「弗蘿倫絲呢?她在哪裡?」我問他。我們的平凡日子自此陷入驚濤駭浪。
 「妳瘋了不成?她就在那裡,妳把她吵醒了。噓!噓!乖寶寶,沒事。媽咪不是故意嚇妳。來,爹地抱抱,沒事!」
 「那不是弗蘿倫絲。我沒見過那個嬰兒,弗蘿倫絲在哪裡?」
 「妳搞……妳到底在說什麼?」大衛從不罵粗話,薇薇安不喜歡粗魯言語。「這當然是弗蘿倫絲,妳看,她還穿著抱抱熊連身服,妳出門前幫她穿的,記得嗎?」
 那件衣服是我幫弗蘿倫絲買的第一樣東西,當時我懷孕六個月,那是件淡黃色純棉連身嬰兒服,上面繡了「抱抱熊」,底下有個圖案,是棕色熊寶寶依偎在媽媽懷裡。我在史畢林唯一的百貨公司雷米克看到的,我實在太喜歡了,一定得買下來,雖然那時候薇薇安已經從她最喜歡的高級精品店買了許多衣服,塞滿嬰兒房的衣櫃,夠弗蘿倫絲穿到三足歲。
 「我當然認得出來那件嬰兒服,那是弗蘿倫絲的。大衛,那個嬰兒是誰?弗蘿倫絲在哪裡?告訴我!有客人來嗎?誰在惡作劇?如果是,這一點都不好笑!」
 大衛的黑眼珠深不可測,只有在開心時他才會表露心情,任何痛苦或煩惱只會讓他躲回自己的內心世界。從他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容,我看得出他已經開始退縮。「艾莉絲,這就是弗蘿倫絲。」
 「那不是!你明知道的!她到哪兒去了?」
 「這是什麼變態的玩笑嗎?或者妳瘋了?」
 我開始啜泣,「求求你!我拜託你,大衛,她在哪裡?你把她怎麼了?」
 「妳聽好,我不懂妳究竟怎麼回事,不過妳最好趕快清醒,弗蘿倫絲跟我就在樓下,等你來道歉。」大衛的音調冷冰冰。
 突然間,嬰兒房只剩我自己。我雙腿一軟,全身縮成胎兒模樣,躺在地板上。我哭個不停,時間彷彿過了幾小時,實際上應該只有幾秒鐘。我不能崩潰,我得下樓去找他們。時間匆匆流逝,我不能浪費寶貴的一分一秒,我必須說服大衛,儘管內心裡有個聲音希望我可以聽他的,去道歉,假裝一切都很好,假裝問題不存在。
 我擦乾眼淚,下了樓。他們在廚房,我走進廚房時,大衛沒有抬眼看我。「那個嬰兒不是我女兒,」我衝口而出,淚水再度決堤。我內心隱藏了太多痛苦和恐懼,這會兒全部宣洩出來,就在薇薇安的廚房裡。
 大衛似乎不想理我,但還是改變主意,他轉過頭來看著我,「艾莉絲,我覺得妳需要冷靜下來,我們才能理性討論這件事。」
 「我是心煩意亂,這不代表我不講道理,我跟你一樣理智!」
 「那好,」大衛耐心地說,「這樣的話,我們應該可以把事情弄清楚。如果妳真的認為這個寶寶不是我們女兒,那就說服我。」
 「這話什麼意思?」我聽迷糊了。
 「嗯,她有那點不一樣?弗蘿倫絲沒有頭髮,鼻子上有牛奶斑,眼珠子是藍色的,我想這些妳都同意吧?」
 「你看看她!」我尖叫起來,「她臉蛋整個變了!那不是弗蘿倫絲!」
大衛直盯著我,彷彿從沒見過我這個人,他覺得我是個瘋婆子,不是他妻子,我可以看見他在心裡劃出界線。大衛防衛心很強,心智像青少年一樣不成熟,或許是因為他母親一直在照顧他,他從來不需要自己思考或摸索如何因應複雜的成人問題。他寧可把妳從他生命中切割出去,把你從心裡剔除,也不願意面對你所代表的那個不夠完美的現實。他絕口不提他父親以及蘿拉這類麻煩人物,再過多久才會輪到我?
 「大衛,你一定要相信那不是她。那不是我兩小時前跟她親親說再見的寶寶;不是我們從醫院抱回來的寶寶;不是那個我幫她穿那件連身服就扭著哭著的寶寶。脫下來!」我突然大叫,把自己和大衛都嚇了一大跳,「那是弗蘿倫絲的衣服!我不要那個嬰兒穿它,把它脫下來!」我開始往後退。
 「妳瞧妳,好像很怕她的樣子,」我從沒見過大衛這麼憎惡的表情。「艾莉絲,妳到底怎麼啦?只有一個嬰兒,就是弗蘿倫絲,這就是她。」
 「大衛,你看看她!」我大聲嚷叫,我變成了某種未開化的野蠻生物,像頭野獸。「看看她的臉!那張臉不一樣了,你看不出來嗎?沒錯,她有藍眼珠、牛奶斑,可是很多新生兒也都有。我要打電話給薇薇安。」我跑出來,站在大廳裡,我的目光左右掃射,視線一片模糊,腎上腺素讓我呼吸急促。我一團混亂,焦躁不安,一時忘記自己來這裡做什麼,忘記要找什麼東西。然後我想起來了,電話!
 大衛尾隨我來到大廳,我看到他自己一個人。「你把那個嬰兒怎麼了?」我問他。我看得到她時覺得渾身不自在,此刻見不著,情況更是嚴重。大衛把話筒從我手中搶走,砰一聲放回去。「妳敢用這種蠢事打擾媽和菲力克斯的假期!媽會認為妳發瘋了,艾莉絲,清醒點,聽聽妳自己說的什麼話。」
薇薇安帶菲力克斯到佛羅里達州度假,慶祝家裡添了新寶寶,我寧願菲力克斯留在家裡,可是薇薇安很堅持,她覺得這樣安排才能確保菲力克斯不會討厭弗蘿倫絲,顯然這是避免嫉妒的有效策略。薇薇安是獨生女,她不喜歡有兄弟姊妹,她長到能夠理解這些事時,就要求父母不要再生小孩,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們竟然聽她的。
 大衛的父親想多生幾個孩子,他自己就有五個兄弟姊妹。「我告訴他絕不可能,」薇薇安說,「孩子成長過程中應該覺得自己獨一無二。如果家裡有五個兄弟姊妹,怎麼可能覺得自己獨一無二?」薇薇安趁大衛不在家時才告訴我這些事,從來沒人會在大衛面前提起他父親。
 我向來不會強迫我丈夫面對不堪的現實,我總是設法保護他。
 「前門開著,」我說。
 「什麼?」
 「我回來的時候,前門開著,你在睡覺,一定有人進來把弗蘿倫絲抱走,然後……把這個嬰兒留在這裡!大衛,我們一定得報警!噢,天哪!弗蘿倫絲!她在哪裡?萬一她狀況不好呢?萬一她發生恐怖的事呢?」我狂亂拉扯自己的頭髮,大聲咆哮著。
 大衛眼裡噙著淚,他再開口說話時,聲音很小,「艾莉絲,妳嚇著我了。拜託,別這樣,妳真的嚇壞我了。好,拜託妳,冷靜下來。我要妳走進廚房,仔細看看躺在彈彈椅裡那個寶寶,我要妳弄清楚那就是弗蘿倫絲。那真的是!好不好?」大衛眼裡閃過一絲希望。他在軟化,在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我很清楚要大衛承認害怕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我在想,他一定很愛我,可惜我必須粉碎他的希望。
 「但那不是,」我堅定立場,「聽聽她的哭聲!你聽!」可憐的孩子,她很混亂,尖叫著找媽媽。「那不是弗蘿倫絲的哭聲。把電話給我!」
 「不!艾莉絲,求求妳,這太瘋狂了。我來打電話給多薩吉醫師,妳需要鎮靜劑,或……別的協助,我應該打電話找醫生。」
 「大衛,馬上把電話給我,不然我發誓我會拿刀砍你。」
大衛的臉抽搐起來,我不敢相信自己說出這種話。為什麼我不威脅要掐死他?我說這話不是故意要傷害他,可是他一定得這麼認為。
 「大衛,有人把我們女兒抱走了!我們要想想辦法!要快!」
他讓我拿起電話。「妳打給誰?」他問我。
 「警察,然後再找薇薇安。即使你不相信我,她一定會。」
 「如果妳非得要找警察,那就找吧,可是別打電話給媽,拜託妳!」
 「因為你知道她會站在我這邊,對不對?」
 「艾莉絲,如果那不是弗蘿倫絲,那她是誰?小嬰兒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妳知道的。我只不過睡了十分鐘……」
 「十分鐘夠久了。」
 「我們可以做檢驗,做DNA檢驗,證明她是弗蘿倫絲。我們可以在媽回來以前把事情弄清楚。她是我媽,不是妳媽,要不要打電話給她由我決定,我決定不打電話給她。」大衛急得胡言亂語,他不能忍受被人發現自己陷於困境,我猜他把所有不愉快都看成是可恥的事,絕對屬於私人範疇。讓薇薇安看到他這副模樣,置身混亂裡糾纏不清,將會是他最可怕的噩夢。
 「嗯,我沒有媽媽,對吧?」我聲音沙啞了,「薇薇安就像我媽媽一樣,我一定要打電話給她。麻煩接警察局!」我對著話筒說,「當初我不該答應搬進來,住這房子會倒楣,」我怒氣沖沖說,「如果我們住別的地方,這種事絕不會發生。」
 「胡扯!」大衛的臉色像是被我打了一巴掌,我侮辱了他心愛的家,「妳不能要求我離開兒子。」
 「我沒有!我們可以帶著菲力克斯。」我跟大衛從來不曾這麼直接討論我們該住什麼地方。
 「是啊,太好了,我們就把他從媽媽身邊帶走,蘿拉死後,媽就像是菲力克斯的媽媽一樣,我不敢相信妳竟然說出這種話。」
 「請幫我接警察局,我要報案……我一直沒掛斷。」
 「這些都會過去,會過去的,」大衛喃喃自語,他在樓梯上坐下來,雙手抱頭。雖然他努力克制自己,他的悲傷和震驚還是壓垮了他,他從沒在我面前哭過,雖然他確信自己沒錯,但他肯定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我忽然想到,他永遠不會原諒我目睹他情緒崩潰。
 「大衛,去哄那個寶寶。你聽我說,拜託,那個嬰兒嚇壞了。」陣陣無助、受挫的哭聲刺痛我的心,唯有叫大衛去安撫她,我才能挺下去。
可憐的弗蘿倫絲,真可憐。我不敢去想像她此刻承受多大的痛苦。我只想緊緊抱著她,感受她柔軟的臉蛋在我臉上磨蹭。
 大衛喉嚨發出呻吟聲,「妳聽聽自己說的什麼話?『那個嬰兒』?她是我們的女兒,我們的弗蘿倫絲。妳怎麼可以這樣?把電話放下!妳去哄她!」大衛對我很惱火,也氣惱自己竟然一心一意相信第二次婚姻會更好,相信他可以跟我和弗蘿倫絲共創全新人生。他現在想必滿心羞恥,發現自己過去兩星期以來的興高采烈竟是一場笑話。我覺得很悲哀,因為我能理解他的痛苦,他卻永遠無法相對理解我的。
 「求求你,幫幫忙,我要報……抱歉!抱歉!」電話那頭有個女人的聲音叫我冷靜。我哭得太厲害,她聽不清楚我說的話。「我要報案,這裡發生綁架案,」我重覆了兩次,三個人的苦難在屋裡回響著。「我女兒弗蘿倫絲,是,我叫艾莉絲.范考特。」